很多年前就听说了一个老人和一座山的故事,一直没有时间去见识一下,好不容易就有空去看看那个老人和那座山。
走在嘉陵江畔这座古镇的青石板上,我仿佛游走在远古的时空里。褐色长满青苔的石板,被岁月打磨的即平整又光滑;街道保存着原有的古朴风貌,深朱红色的雕花门窗,在清晨的秋阳下,述说着曾经的辉煌。顺着有点陡峭的石阶而下,就是解放前的老码头了,曾经的喧闹和繁华,已经掩埋在流失的岁月深处,现在它就默默地寂静在秋的清晨里。
顺着江边往上走,嘉陵江水静静地向前涌着。迎面的一座苍翠的大山,突然就被江水分开,我一下就想到“天门中断楚江开”的诗句。就这样行走在秋日的江边,我的思绪飞到了很远。一阵悠扬的二胡声从茂密的树林传来,我寻着声音走去,就看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坐在一个石桌前在拉《走进新时代》的曲子,看见我,老人很快就放下二胡,笑着和我打招呼。一问,他就是我要找的老人,从外表看他也就六十岁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八十岁的老人。
听说了我的来意,老人打开了他的话匣子,在他四岁的时候,这片滩叫“蒋军滩”(古时候的练兵场,军阀混战时期,也是国民党的练兵场,因而得名。),当时这里是一片沃土良田,五十年代中期,老人亲眼目睹了嘉陵江的几次大水泛滥,将军滩几乎每次都难逃厄运。他的家在河边的一条街上,几次涨水,他的家也几乎夷为平地。看见父母伤神的样子,年幼的他心如刀绞......绝不能让将军滩覆没,我一定要在这修一座山。怀揣这个朴素的理想,没事老人总要到河边走走,后来随着地方经济的发展,政府将河堤建设的工程搞得很好,老人的心里多少有了安慰。82年,老人从所在的建筑公司退休了,儿时的那个梦,重新又回到老人的心上。当他给家人说起自己造山的打算时,几个孩子和老伴都不同意,大家都说,辛苦了一辈子,退休就好好休息一下,还异想天开去建山。
82年春末夏初的一个平常的日子,老人拿着一把镐头和铁锨就来到了将军滩。望着几十里外满眼都是鹅卵石和荒原的河滩,老人仿佛看见了多年以后的高山,看见了绿树,看见了鸟雀,看见了满眼油绿的良田。镐头敲在鹅卵石上,乒乒乓乓的声音,敲击着沉寂的土地,也敲击着老人的心。那一刻,老人明白,他所从事的是让世人无法理解的一项事业。在坚持了几天后,他的儿女纷纷跑回家,不让他再去河滩。他们甚至怀疑老人的精神有问题,并强行将老人送入精神病院检查,实在无法阻止老人的情况下,儿女也就不再管他了。看着他每天那么辛苦,老伴默默地担起箩筐,加入了他的挖地担土行列。
此后的每一天,老人和老伴都风雨无阻地工作在河滩上。为了担一担沙,他们常常要走几里路,他和老伴轮流担,要歇四五次气,才能到目的地。经常会有来看热闹的人,有些人不解地问:“愚公移山是为了家人出行的方便,你们是为什么啊?脑子没有问题吧?”二位老人只是说:“我们只想让现在的荒滩,变成当年的良田。”我想象不到,二位老人凭着怎样的执着,二十几年的默默地不要任何回报的奉献,这是一种什么精神?我为自己的分神而羞愧,因为在老人面前,任何赞美和感动都显得那样轻薄。老人把改造河滩,当做一项事业来做,而且一做就是二十几年。中途,除了老伴去世,耽误了几天,平时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挖土、担水、植树上。
如今,老人自建的加南山矗立在河滩,已经成为古镇的一个旅游景点,500多米高,方圆1000多米的山上,茂密的树林笼罩了整个大山。山上苦楝树的叶子已经落完,累累的苦楝子挂满光秃秃的枝头,泡桐树、桑树、杨槐树撒开它们如盖的浓荫,层层叠叠的压在环山的小路上。丛丛绿荫之中,火红的满山红,象点点星火,时隐时现在绿树丛中。一朵刚刚谢下的玫瑰,羞涩地低下头。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在树上闹个不停,尤其是“咕悠悠、咕悠悠”的斑鸠叫声,听得人心里乐悠悠的。
加南山建成后,老人又在山的旁边修了一个名叫鲜德的公园。园内由数百棵泡桐树围成棋亭、琴亭、纵跳亭等,每个亭子都由树当墙壁,里面有石桌和石凳。如今的泡桐己绿荫如盖。公园内的一个葫芦形的池子,是老人正在建造的葫池,池子周围的垂柳已经碗口粗。池深20多米,老人解释说,修个水池,蓄些水,干旱季节,附近的农民可以就地取水。同时,也是公园的一道景观。他还计划在这有山有水的公园建18个亭子,以供游人玩耍,每个亭子建一年的时间,要真正竣工还要20年。
“太阳出来照山川,河边有座加南山。加南山,老头修了它20年。20年的血,20年的汗,献出了一座加南山。树木成了林,雀鸟闹声喧。鱼儿在水中游,波浪把琴弹。”在老人自己作词作曲的豪迈歌声中,我告别了老人。
人的一生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奋斗目标。在物欲横流的今天,能保持一颗宁静淡泊的心,能用自己半生的岁月来默默从事一种几十年才见成效的公益事业。这种坚持,这种毅力,让我看到了老人作为平凡人的那颗不平凡的心。
-全文完-
▷ 进入夏雪无痕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