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马达是突然之间醒来的，马达醒来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时间已是早上七点，整个屋子却依旧陷落在带着一丝潮湿气的黑暗里，仿佛黑夜刚刚降临。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马达拿着毛巾摇晃着走出房间，一缕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斜射在他脸上。屋外的天已是很亮了，隔壁工厂的机器轰隆隆地响着。与屋外相比，马达暂以藏身的房间仿佛永远处在暗夜里。马达揉着惺忪睡眼摇晃着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身走回了暗房，把毛巾仍在一旁，重新躺在那张狭小的床铺上。

再次醒来时，已是十点半。马达洗刷完，怔怔地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看电视时，陆续有人背着个公文包从外面刚应聘回来。坐在一旁顶着个肚子的老板笑着问他今天怎么没出去面试。马达听了，哑然一笑，说没拿到复试单。还是得赶紧找工作，不能这样呆着。老板微微收了笑容。话里有话的说。老板的话让本来心情就不好的马达愈加感到枯涩起来。马达本来打算今天去塘村面试地，只是一起来摸了摸口袋里躺着的那唯一一张一百的，心底又犹豫不决起来。坐公交车去那面试，来回要四个多小时，车费差不多要六十。招一个人，去复试的虽然只有三四个，但自己还没那方面的工作经验，万一没应聘上，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样一想，马达的心情仿佛好了些，要不然今天面试一回来身上就只剩三十四块钱了。

幸福街108号，是这个小旅馆的名字。马达记得一个月前，自己被老板娘牵引着踏进这个阴暗潮湿的屋子时，进门的那一刹那瞥见门顶上的那几个字，心底不由涌出一丝温暖的味道来。当然，这味道里还夹杂着一丝无法言说的苦涩味。房子是八十年代的老屋，经过稍微的装修便成了现在的旅馆。住一晚八块钱，马达是冲着这个价来的。那天马达放下行李，刚铺好床铺，尖嘴猴腮的老板娘便笑嘻嘻地一脚踏进来问他吃了晚饭没，没吃的话现在就给他炒。满是饥饿的马达点了点头，末了老板娘说，以后吃饭就在我这吃，我这便宜，六块钱一份，还是现炒的。马达吃完饭，在整个屋子里转了转。屋子分上下两层，下面这层有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里放着三张上下铺的铁架床；上面这层有四间稍微宽点的房间，每个房间放了四张铁架床。每个房间都住的满满地，一圈转下来，马达心底算了算，不由感到惊讶，奶奶的，单单房租一天下来就能受个四五百，饭钱还不算。

中午依然是鸡蛋炒辣椒，几层辣椒下面放着被铲子翻碎的蛋花。顶着皮球肚的老板正热火朝天满脸笑容的炒着菜，旁边的尖嘴猴腮的老板娘正在一旁耍着菜刀，飞快地切起菜来。相比于老板的随和大方，老板娘的吝啬没有人情味便一下子凸显出来。除了给住宿的人炒菜之外，屋子那个略显宽敞的角落里放着两台电脑，两块钱一个小时。有一次马达上网投简历，上了半个小时就下了。老板娘收钱时，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以后上半个小时就不要上了，免得开机。马达一下子就被这句话给咽住了。马达嘟噜了几句，想拿起行李就走，可一摸口袋里那几百块钱，心又忍了下来。

六块钱一份的鸡蛋炒辣椒，马达缓缓地吃着，心底却想着其他事情。一旁一个戴眼镜的正满头大汗的喝着啤酒，筷子不时往碗里的那条草鱼夹去。马达一不小心看了几眼，喉咙里禁不住溢出口水了，赶紧低头狠狠地吃了几口饭。

马达想着裤兜里的这一百不知还能撑多久，如果这接下来的几天还没找到工作，还真不知道该向谁伸手求助。

《二》

四个月前。

四个月前，马达还在广发工艺制品厂上班，做五金跟单。马达一大学毕业就应聘到了这个厂，与其他跳来跳去的人相比，马达一干就是四年。马达在广发厂做的四年，工资只涨了两次，一次是刚来那年三个月之后试用期满，经理给他加了三百，另外一次是一年前马达做跟单组长，工资自然就跟着上涨了四百。前前后后加起来，马达的工资也就是两千五。

两千五的工资，马达感觉有点少，与寝室其他几个开口就是三千五以上的哥们相比，马达感觉自己混的最差。马达想想以前自己在学校时的风光，再想想现在，心底就不由产生升起一丝苦涩。

马达也时时想着跳糟，只是他有自己的打算。跳来跳去，终究逃脱不了给别人打工的命运，还不如自己先踏实地干上几年，存点钱，自己再把握时机单干。

马达决定辞职是国庆节之后的事，那时他在南城一个工业区的广场旁看到一家小饭馆转让的招牌，心底便微微有些触动。一个人在四周考察了一番，感觉饭馆所处的位置不错，左右都是工厂，前面不远处的那条国道上南来北往的汽车左右穿梭着，后面则是一栋一栋的出租屋。几天之后马达跟饭馆老板谈了一下转让的价，老板开口说要五万，屋子里的一切东西都给你，少于五万就勉谈。马达听老板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的语气，心底感到一丝反感，哪有这样做生意的。不过地势确实是好。末了，老板加了一句，要不是家里老娘患了重病急需用钱，绝对不会转让。

几天之后，马达把饭馆转了下来。提着行李离开广发厂的那一刻，落日的余辉斜射在脸上，马达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一种新的开始即将来临，马达心底终究是兴奋的。

是啊，这是新的生活方式的开始，从此以后自己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也不用有事没事都得在办公室里老实地呆上八个小时。马达这样想着，忽然感觉自己身上已经长出一双翅膀来，可以在蔚蓝的天空自由的翱翔了。

马达想着自己是早已厌倦了打工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三点一线的生活仿佛把一个人关在笼子里。

在广发厂的四年，每天早上从床上爬起来，望着窗外马路上那些有钱人晨练时的情景，马达的心情就复杂起来，心底自然少不了羡慕。但羡慕之外，更多的是沉思。

在饭店安顿好的第一天晚上，马达就给堂哥马锋打了个电话。马达叫马锋赶紧过他这里来。马锋一听马达自己创业开饭馆的事就来了劲，没几天就把工作辞了，从福建投奔了过来。马锋炒的一手好菜，前几个月就是在福建一家小厂里做厨师。在工厂里做厨师有什么意思，要做就自己开个小饭馆。马蜂以往在家跟马达喝酒时就流露过这样的想法。

转让那五万，两万是马达这几年存的，另外三万是向大学几个哥们开口借的。马达他堂哥过来时，身上带了两万。马达想这两万就当作活动经费了。

晚上喝酒时，马蜂和马达商量着要不要请服务员的事。话一说出口，没想到两个人都说不要。马达说，现在资金窘迫，还处于起步阶段，能省的地方就尽量省着。

那一晚，马达跟马蜂喝了一箱的啤酒，一直兴奋地聊到凌晨三点。马蜂见一箱啤酒都见了底，忙说今天晚上就喝到这里吧。马达听了摇晃着头打了一下他的手说，急什么，明天有没人催你上班。马蜂听了就笑起来。

次日上午休整了一下饭馆，稍微装饰了一下，下午就算正式开业了。饭馆的名字变成了湖南湘菜馆，马达拖着长长的鞭炮挂着门前的柳树上，一按打火机，耳边就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引来一旁的人观望。

一个月后，马达马蜂万万没想到，正当他们干的起劲时，附近的工厂接二连三的倒闭起来，没倒闭的也是大量裁减人员，饭店的生意一下子就变得异常冷清起来。而后，电视上报纸上网络上关于全球金融危机的信息就铺天盖地而来。

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硬撑了两个月，饭馆最终还是关了。原先五万转让过来的饭馆，却以两万五的价格勉强转了出去。与开业前的那一晚相比，离开饭馆前的那一夜，马蜂和马达喝到最后不由哭起来。

《三》

马达一脸失望地从人才市场出来时，恰好碰见马靓。　两人虽姓马，却相隔天南地北，马达是湖南的，马靓是江苏的，今年刚大学毕业。马达在幸福街108号住了不到一周，马靓就也住了进来。马达睡在下铺，马靓睡在上铺。或许是性情相投的缘故，进来没几天，两个人就混得很熟。

马靓说，不能再这样呆下去了，明天这个面试没应聘上，我就去做普工。拿着个大学毕业证去应聘普工，人家也不敢要你啊。马达挤出一丝笑容说。我才没这么傻呢，我带了高中毕业证，兴许能进去做个小文员。马靓一脸狡黠地说。马达低着头，没有了说话的欲望，仿佛是因为裤兜里仅剩的那四十元。四十元，吃住一天要二十，最多只能撑到明天。那么当前最要紧的就是去借钱。马达本想着今天能拿到几张复试单，或者有老板能当场拍板要他，只是这些往年都曾成为现实的想法现在成了一种幻想。

回到幸福街108号，依旧是热火朝天的场面，老板娘忙着洗菜切菜，老板则满脸笑容地挥舞着手中的铲子。马达刚仍下手中的公文包，老板娘便跑进来问他吃什么菜。马达面无表情地说刚在外面吃过了。马靓看了老板娘一眼，也跟着说马达说了声。老板娘看了他们俩一眼，哦了一声就出去了。

两个人在外面吃了个炒粉，就往靠近天桥的那个网吧走。入秋的天气，外面却依旧是火辣辣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连这狗日的太阳也欺负人。马靓愤愤地说。

在网吧里呆了半个小时，马达见网吧的老板不时拿眼看他们几眼，心底想着不秒，可能有被扫地而出的危险，便拉着马靓往外走。最近这半个月，马达吃完中饭就和马靓到网吧呆上一个小时，不上网，只在一旁的长椅上坐着。网吧里有空调，凉爽地很，与一门之隔的外面简直是天上与地下。

两个人回到出租房，老板和老板娘正吃着饭，大厅里坐满了找工作着的人，大都光着膀子，冲着几米之遥的电视机看。

马达趴在床上睡了一会，却又被热醒了，窗外不知名的虫子在草丛里嘎吱地叫唤着。这熟悉而又亲切的叫唤声让马达心底一动，不由想起千里之外的家来。

马达拿着手机来回看着上面的联系人，不知道该向谁伸手了？这断断续续飘荡着的几个月，马达几乎把手机上能联系的有点交情的人都借遍了，少则两百，多则五百。马达最终发了个短信给黑子。黑子是马达在广发厂的同事。一个月前，马达已经向黑子借了五百。

短信发出去，黑子没回，而是很快把电话打了过来。马达望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想接又不想接。连饭都没快没得吃了，还这么要面子。马达在心底不由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要多少？我刚发工资。”　黑子在电话里说。

“给我打五百吧，我一上班就还你。”　马达怯怯地说。

“好，我晚上下班就转给你。没事来找我玩。”　黑子爽快地说。

黑子也没多说什么，仿佛知道马达不怎么愿意多说话。马达拿着手机怔怔地坐在床前，忽然感到心底地压力稍稍缓了一些。这五百块钱确实有如雪中送炭一般，可解燃眉之急。马达想着刚才自己还是为吃饭的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而一个电话转瞬之间就让他的心情暂时放松下来。当然，马达心底记忆深刻地更多的是借钱碰壁的情景。前几天马达一连给以前玩的好的几个朋友发短信借钱，却大都是石沉大海，不是没有回音，就是叫穷。钱的魔力，此时此刻马达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

晚上吃饭依然是鸡蛋炒辣椒，只是相比于往常，马达破例喝了一瓶啤酒。喝到中途，马靓从外面回来，马达又去拿了一瓶。七点钟吃饭，断断续续吃到八点，一瓶啤酒喝下去，马达四脚朝天的仰躺在床上，忽然感到整个身子变得轻飘起来，脑子也没往日那般沉重了。马靓在一旁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马达没心思听，只一味沉沉地睡去。

《四》

次日，马靓一大早出去面试，回来时已是下午五点多。马达一脸疑惑地望着他，说干啥去了。马靓一脸兴奋地说，搞定了，叫我明天去上班。马靓说完匆匆拿着手机跑出门去，回来时却阴着脸。

“身上只有十块钱了，明天去上班车费要十五，这里还有八块钱房租没缴。”马靓一脸郁闷地说。

马达摸了摸裤兜，从裤兜掏出二十，递给马靓。

马靓接过钱，沉着的脸，忽然变得通红起来。谢谢兄弟，我晚上就还你，现在我先把行李搬到厂里，再去我大学同学那拿一百块钱。你等着我。马靓有点激动地说。

马靓瘦小的身子扛着一个硕大的包出去了，不时回头跟马达说，晚上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马达忽然就想起半个月前自己身上只剩两块钱时，忍着饥饿，喝水度日的情形。

晚上，马达等到十点多就去睡了。那二十块钱，马达掏出去便没想过要回来，虽然这个时候自己是如此缺钱。

马达迷迷糊糊地睡去，睡到中途，却被一个人推醒，睁眼一看，却是马靓。

“醒一醒，等一下睡，好好喝回酒。”马靓边说边从袋子里拿出四瓶老青岛和一包花生米来。

两口酒刚下肚，老板娘忽然跑进来说，小马，你今晚在这里住是不是？马靓听了立刻从裤兜里掏出八块钱递过去。

“他妈的，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住。”老板娘走出门去，马靓喝了口酒，愤愤地说。

“算了，别说了，上班之后好好混吧。”　马达有点无奈地说。

两个边喝边聊，一直喝到凌晨两点。次日，马靓六点钟就爬起来了，马达睡得沉沉地，马靓没叫醒他。

马达醒来时，发现公文包里多了二十块钱，此外还有一张纸条。兄弟，谢谢你在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保重，我有空就过来看你。马达看着纸条上的那几个字，一股暖流忽然在心底流淌起来。

《五》

早上，马达在幽暗的房间正睡着，老板忽然推了推他说，快看看你掉东西没，昨晚我那边丢了五百块钱，另外还有一个刚买一个月的手机。老板把屋子里还睡着的人都叫醒了，一个个地问他们丢了东西没。只是没想到得到的答案却是都没有丢。　

老板昨天晚上被偷的事情很快在屋子里传开了，几个刚刚面试回来的人听了便问是不是门没锁好。老板摇了摇头满脸愤懑地说，怎么会呢，我昨晚两点才睡的，小偷要是进来我肯定会发觉。以前从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啊。

老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个贼一定在你们当中，却又不好明说，像是哑巴吃了黄连一般。

不偷才怪，偷了那是大快人心之事，马达心里暗暗说道。每天都吃的是什么菜，鸡蛋炒辣椒，辣椒占了一大半，油水只那么一点点，楼上楼下找工作的人在这吃了几天，便心生呕吐之感。

几天之后，老板娘探望儿子回来，得知被偷的事破口大骂了老板一顿，大肚子老板一直不吭声，末了叫她小声点，说偷了就偷了，下次小心点就是。还有下次？我都知道你在家里干什么。你看，一钵油，我没在家几天就没了。老板娘在里屋哼哼地说着。大肚子老板看了看大厅了吃饭的人，瞪了老板娘一眼说，你小声点，好不好！　

下午马达一睡醒时，正好看见老板娘拉着一张长脸跟两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人叽里咕噜着什么，十分钟之后，马达就看见那连个人提着行李出去了。马达重新回到屋里站在窗前望着他们，待重新躺在床上时，忽然听到窗外一声，狗日的，他妈的狗眼看人低，下次过来我非要把这屋掀了不可。只是声音很快就消逝在午后炽热的眼光里，无人理睬。

马达在床上躺了一会仍旧无法入睡，一入睡心底那些烦心事便扑面而来，于是来到大厅看电视。大厅里就老板娘一个人叉开双腿躺在那张左右摇晃着的靠椅上。马达屁股还没坐稳，老板娘就急不可待地跟他说，我看钱就是那两个人当中的一个偷的，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整天不去找工作，除了吃就是睡，这两天又吃得好起来，他们哪来的钱！　老板娘说完，鼻子哼了一声。马达听着，心底想着眼前这个女人是在向他解释自己做出把别人扫地而出的决定的合理性，还是在喷吐出她满肚的愤懑？　没直接跟他们说让他们滚蛋就算对得住他们了。老板娘的这句话让马达明白过来。

次日，有四个来自湖南的退了房，搬到别的地方住去了，也是八块钱一晚，虽然住宿环境相比这里更差些。大肚子老板望着四个人提着行李走出门去，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老板娘。

几日之后，马达的那个老乡也跟着搬了出去，只是他老乡前脚刚走，又有几个找工作的拖着行李搬了进来。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静。马达虽在这里住着，心底却想着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当然更重要的是裤兜一天天地瘪下去。

很快，马达就知道了谁拿了大肚子老板的那500块钱以及那个新买的手机。马达他老乡搬出去的第二天便打电话叫他出来喝酒。马达很爽快地答应了。久不见荤的肚子，对于即将到来的甘霖，当然求之不得。在一个中档的酒店，两个人几瓶啤酒下肚，马达他老乡便满脸冷笑地对他说，那钱和手机是我拿的，我看不惯这些有钱却又如此吝啬的人。马达听了嘴上附和着，心底对老乡的印象却不由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他也很讨厌那个女人。

没想到时间只过了一周，这天马达刚吃完午饭，马靓就提着个行李出现在他面前。　马达见了，一脸意外地问他怎么又回来了。马达冲他摇了摇头就把行礼拉进屋去了。老板娘一改往日对待马靓的态度，一边满脸微笑地招呼着，一边替他铺好床铺。

晚上在天桥上聊天时，马靓才把具体情况说了出来。原来，马靓在那塑胶厂上班没几天，厂里便安排要体检，肝功能结果一出来，人事文员便通知他晚上结完工资就可以走人了，马靓没想到自己患了乙型小三羊。

你以前不知道自己这个身体情况吗？马达问。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知道，但医生说没关系，没有传染性，说十个人当中有一个是这样的，只要平时注意一下饮食就可以了。马靓一脸沮丧地说。

马达不由想起自己刚毕业那年应聘上了一家大印刷厂的外贸跟单，待遇挺不错的。沒想到一个星期后的今天，自己被人事部踢了出來。后来在一个熟人的推荐下，才进了那个一干就是四年的工厂。

马靓不知道马达之所以迟迟找不到工作，当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身体的情况。当马达说出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与他一样时，马靓不由感到一种同病相怜的味道。

“那不是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作了？”　夜色中的马靓，一脸茫然地说。　天桥下的汽车左右穿梭着，不远处霓红灯散发出暗淡的灯光。

“别太悲观，先进不用体检的小厂再说。”　马达说完，仍给马靓一根烟。

《六》

人才市场依然是空位占了大半，只有到周六时招聘的单位才会全部到齐。说白了就是一周就等这周六这一天了。

几天之后，一个公司录用了马达，而且是当场拍板。马靓替马达高兴之余，心底不勉有些落寞。

可能是太兴奋了，马达竟忘了问要不要体检。厂是小厂，应该不要体检吧。马靓说。保险起见，我打个电话问问。一个电话拨出去，得到的回复却是要体检。　那怎么办？马靓问。　幸好他们没有指定我到哪家医院去体检，说只要带体检结果去就可以了。

一个小时后，马达和马靓跟着天桥上一个办假证的进了一条逼仄的小巷。男人把他们俩引进一个偏僻的屋子，抄下马达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就出去了。男人说十分钟就能弄好，不料半个小时过去了，依然不见人影。钱是先付了的，马达隐隐约约感到一丝担心。中途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人探头探脑地朝他们望了一眼。以防万一，马达和马靓赶紧把身上贵重的东西塞到身上隐蔽处，然后准备往外走。

刚走出门，男人就回来了。

不好意思，让你们等这么久！来，这是你要的东西！　男人笑着说。

马达接过化验单一看，感觉真的一般，跟医院里的那些化验单差不到哪里去。　男人看他一眼说，保准让你顺利进厂，这些单都是我们托人从医院搞出来的。马达听了不由放下心来，刚才那一个小插曲原来也是虚惊一场。

星期一马达去报到，人事部的文员瞄了一眼就仍回给他了。人事文员的这一漫不经心的动作，一下子就让马达忐忑的心放了下来。

一周后，　厂里要招人，马达又把马靓弄了进来。

以后的日子，马靓总笑着说他们是冒险进来的，只是一说完，整个心思又沉入到日后再次找工作的担忧之中。

而马达，只感到自己如苍蝇一般，绕了一圈之后，又重新回到了打工的原点。　马达总是想起在德城塑胶厂做时，自己为摆脱打工生活而卖命工作的日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