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岛上有一浪人,无人知其姓名,无职无业,无家无室,靠乞讨度日已有20余年。
浪人不知季节变化,常常反穿衣服,夏季穿棉袄,隆冬着夏装,于是就有了袒胸露背与衣不蔽体的滑稽与尴尬。但还算整洁,虽不合时宜,却也无损市容。
浪人的家当装在一个带拉锁的麻布袋里,里面大致有一床被褥和一两件破衣服。晚上走到那里歇在那里,天为房地为床,划地为界,早上提起布袋走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浪人手上有一瓷碗,据说是“宝物”,碗底有一“陶”字,碗口有些简单的花纹,看似青花,但不知那朝那代,民窑官窑,是谁用过,有一收藏人士欲买,浪人不卖,原因有二:一曰靠此碗乞讨,二曰手从未沾过钱,不想破戒,从此,再无人问津。
浪人无事,无事就读书,春夏秋三季总能看到他读书的身影,或桥下或小区的过道,他把家当坐在屁股下,戴一副老花镜,手拿铅笔,看厚厚的线装书,书没皮没名,没有人知道他读的是什么书,从哪里弄来的书。他看书也写书,不知道他写的什么,总也看不完写不完,有时候用针线把写好的纸张缝住,很快又被他撕毁。就这样不断地看不断地写不断地撕。据说,浪人早年曾饱读诗书,欲走仕途,后遇一高人指点,说他命中乞丐,不可抗拒,从此安贫守贱,乐此不疲,但此说法来路不明,无法考证。
浪人的身上是似乎有点神秘的色彩,也有几分文人的斯文,于是,对他的施舍有别于其他的乞丐,言语中多了几分尊重、关切与可惜,岛上的人从最初对他的不可理解,到现在的习惯与接受,一切都在时光中变得自然而然。
过着吃了早上没下午的生活,浪人快乐着,从他那永远微笑的眼神中看不到他对下一顿饭的担忧。有时,他坐在豪华酒店的外面,闻着浓浓的饭菜酒香,感受着里面的花天酒地,一个人拿着矿泉水瓶,盛满凉水干杯,他依然微笑着,连拣烟蒂时,面对别人的鄙视与谩骂,他笑而不言。
尽管居无定所,但无论在哪睡觉,就那么一床被子,他也要铺得平平展展,一丝不苟,路人皆笑浪人扎势子,有几位妇女上前调笑:
“铺得那么美干啥呢?是不是等那位婆娘?!”
“等你呢,”浪人笑曰:“咋样,晚上来跟我睡?”
没想到调笑不成反被戏弄,妇女们说:“这辈子你甭想了!”
“那商量下辈子行不?”浪人连笑带说,
妇女们招架不住,连骂几个“挨刀的”逃之夭夭了。
浪人的快乐来自于天然的本真,他不追求人生俘华,远离金钱名利,没有身外之累,他不问世事,不争辩是非,就像一根树或一片叶,自然地生长或者随风飘落,他不照镜子,不感叹人生,所以,他没有“白发愈拔愈多”的烦恼,也没有“皱纹越抹越深”忧伤。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怎样走完自己的一生,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如果让我去过浪人的生活,也许过不了几天就死了,但要浪人过我的生活,他不一定会幸福,所以,到现在为止,浪人还在浪着,我们还在忙着,以如河流与树,你影着我,我射着你,都是对方的风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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