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壮汉李美焱姜

发表于-2009年10月20日 上午10:31评论-0条

李美是个实在、豪爽、能干,是个过日子的人。李美长得壮硕彪悍虎背熊腰,属于嘴巴臭直筒子没心机那伙儿的,两个人在一起和和美美的,一个满肚子墨水,一个满眼睛里都是活计,还真点珠联璧合的味道。李美是原来市印刷厂下属制本厂的厂长助理,虽然助理不是正规编制的干部,但是,制本厂的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那感觉也是叱咤风云的。尤其制本厂百分之九十都是女工,使他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就更显得魅力四射,市场前景十分广阔。

李美可能是每天都跟产业工人在一起的缘故吧,他一点也不装,为人处事总是实实在在。因此他的生活中有很多朋友哥们,每日里酒里寻乐醉里乾坤,虽说是孤家寡人一个,但是一点也不觉得孤独。妻子在他二十八岁那年开始信佛,虔诚的修行使她废了一个妻子天经地义的责任与义务,家里有女人但是别说管够连碰碰都不行,你说李美心里能平衡能忍受吗?时间一长,李美就有些把持不住了,加上李美长得又美又壮自然是许多守不住寂寞的少妇的猎取对象。于是他由开始的来者不拒发展到后来的主动出击,几乎百发百中,几年下来,他在印刷厂就在这方面非常有名气了。

如今制本厂这只木帆船已被改革大潮席卷得帮破底漏支离破碎,早被留守看护的监守自盗之后据为己有,工人们的命运没买就断了,干部们没退却早搂足了养老的钱,李美由于属于李逵那伙儿的,只知道低头拉车不知抬头看路,有事抡起板斧就砍,没事端起酒碗就把自己灌得酩酊,所以,自然他的命运不比李逵强到哪,虽说没被他大哥厂领导一碗药酒药死也没养他,所以,他只好打工,自己继续交社保。那个诚心信佛的原配已经跟他离婚一百年了,说瞧不起他就是瞧不起自己的第二个妻子一个高中教员也与他离婚有两年整了。

他凭着他的实在、豪爽、能干与来这里做库管的王琴相爱了,王琴在印刷厂只做了四个月就去省城的文化公司做了图书终审。王琴虽说是做文字工作凭创作实现其生命价值的,但是她不想在文化圈子里找男朋友,相对文化人的或谦卑谦逊或自命清高她更喜欢劳动人民的朴实无华,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绝不来半点虚伪的掩饰与修饰。

王琴差不多两周或者多一点回来一趟,在家住个三天两天的就再回省城去,两个人真的就和和美美的,商量等他的女儿大学毕业就结婚。这一天王琴又回来了,电话打过来李美说我去车站接你,王琴说,天这么冷,别卖一个搭一个,你在家等我就行。

李美放下电话就开始盘算,炖鸡?炖鱼?火锅?似乎都不行,因为王琴实在不是吃茬子。哎,好吃不如饺子,还是包饺子吧,王琴喜欢吃我给她包的饺子。于是他边哼着小曲边剁馅和面,心里那个美呀,一想到马上就要感受的肌肤之亲他的心就怦怦地跳了,多少年了,他对女人几乎都麻木了,都那玩意,就他妈挨点累呗。可是自从跟王琴在一起他觉出自己变了,变回那个年少时的自己,一心一意只想为自己的女人做事情,什么事情也不独断专行了,就连在床上都一改过去的单纯发泄,而是情意绵绵如胶似漆了。

王琴到家时李美还在包饺子,几乎每次王琴回来李美再忙也要为她包饺子,惯得王琴都不在外面吃饺子了。吃饱喝足两个人又手挽着手去江边溜了一圈,一边回想第一次牵手那天的漫天大雪,一边感受着两个人相拥时的温暖……

李美满头大汗地看着微笑着的王琴,王琴用毛巾擦他的额头时突然问,你跟多少个女人睡过觉?

没数。李美干脆地说。

走在街上看见他们有啥想法?王琴笑出了声。

有机会再搂她们一火。李美也笑了。

你又不缺女人,王琴凑什么热闹?王琴说完坐了起来。

关键不是王琴没有男人吗?李美顺势收了叉开跪着的双腿。

没男人就非得找你呀?两个人抱在一起在床上滚着笑着。

王琴又回省城了,每天两个人都会在午夜里通个电话,这个时候对于李美来说是一觉醒来,对于王琴来说则是也该睡觉了。

悠着点。李美总是这样说。

嗯。我马上就关电脑。

别忘了保存。李美嘱咐道。

嗯。王琴觉得在李美面前她最喜欢说这个字了,说这个字的时候感觉真的很幸福,所以说的时候总是声音低低的,语调乖乖的。

李美在圣诞节前一天加班卸车时把左手小拇指碰坏了,拍片子诊断是骨折了,马上就元旦,王琴在电话里说已经给他买好钙片和核桃粉回家给他。王琴担心的什么似的,李美则说,没事,真的没事,左手,又是小拇指,就是不能洗衣服呗,两个月不洗也有穿的。王琴说,那你自己注意点,别喝酒,别忘了吃药打针。李美笑了笑说,这些都是小事一桩。王琴就问啥是大事,李美就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回来可别怪我……说完他豪爽地笑,直笑得王琴把“嗯”子拉得老长…。

李美两个月没上班了,这一天王琴边洗洗碗边说,今天你不去厂里啊,工资和保险他们怎么处理的?我们那边快要忙死了,北京那边追稿子追的急。

那你今天就走啊?李美有点意外又有点不舍地说。

不走。照过去方针办。

就是。咱俩连周末夫妻都做不成。你猜咱俩最好的状态是啥样?

你说。

你三天回来一趟,住一宿就走。

缺德。那还不愿意我今天就回去。

你这是三天回来一趟吗?都快十个三天了。让你弄得饥一顿饱一顿的,这套书做完别干了,回来干点别的。李美说。

这里的文化公司都是广告公司,广告需要极具煽动性的,我这种纯文学的东西根本不行。

那就去当老师,干你的老本行。讲什么古文国学什么的,你一定行。

哎。你这么厉害?王琴惊讶地说,你还知道这些?

我是在印刷厂,不是屠宰场!李美横叨叨地说。

我老公好厉害。王琴说完扑过去搂住李美的脖子。

小孩啊。李美刚想亲一下王琴电话响了,撒手,来电话了。

电话是厂里打来的,说是让李美去一趟,今天开工资,另外还有事情要跟他商量。

李美从厂里回来说一个朋友替他辞了工作,领他去上海的韩国印刷厂作高管,并说跟厂里两清了。

王琴从家临走时偎在李美怀里说我不同意你去,一个月三千块钱把你支出那么老远,你又最怕热。

李美把下巴抵在王琴的头顶上说,不是为了以后咱俩日子好过吗?在家一个月就一千元,还没你挣得多呢?交社保,姑娘上学,到时候还得给她嫁妆,别人给姑娘三万我给姑娘一万两万那多丢人。再说,不好我很快就回来,安心去上班吧,消停等我。

李美在王琴走后的第三天就去了上海,电话里李美说你那忙,两个人都难受巴拉地别回来了,小光开车送我去车站。小光是李美的外甥。

李美在上海做的很好,因为他不光内行还能干,到第三个月工资就涨到七千。五月二十七日那天午休李美接到王琴打来的电话,自然是问候过后说想他。

我说哥们,你不必为我守身如玉的。李美虽然笑着但是王琴听出他的声音里透着疲倦。

你这么说是不是表示你准备在那边找了?王琴也笑着说。

每天走多少道,要累死了。给个大姑娘也整不动。

要真是给个大姑娘累死也得整啊。王琴的话引来李美一阵哈哈大笑。

说你心坎上了,是不?王琴说。

这辈子就跟你王琴一个人办那事了。你现在就当我死了,困死了,昨天晚上到现在我连续干了十八个小时了。

打车回家吧。王琴知道平时李美为了节约开支每天走四十分钟的路上班,下班也是走回去的时候多。

一会儿吃完饭有车送,太累了。

这些老高句丽!真他妈黑。王琴骂道挂了电话。

这一天又是夜班,李美把工人们都安排好,自己坐在办公室掏出电话看电话里存的信息,绝大多数都是王琴发给他的,除了想念就是惦念;偶尔有女儿的,要钱没商量;最近几天女儿的母亲发来两三条,她说的话很让他三思。三思的无非就是一个字——钱,王琴会算计他的钱。王琴的智慧他是钦佩的为人他是敬佩的,不然两个人也不会走到一起,但是,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了,人都会变,谁在钱面前会不动心呢?自己相貌堂堂,王琴相貌平平,现在女儿的母亲已经在笑话自己找个妈找个奶奶了,自己要是再被她算计了可就赔大了。

他想给王琴发个信息说说自己的困惑,因为自从和王琴同居,这么久以来无论是公事私事他都先和王琴商量然后再定夺,并且几件事过后他发现,凡是照王琴的意见去处理,结果就好,如果是按自己的想法那可真的就糟了。可是,现在的这个困惑就是关于王琴的,怎么能问她呢?这样手指在键盘上不知怎么就把一条空信息发给了王琴,很快,王琴就把一大排问号发回来。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正好车间有人找,就揣起电话起身去了车间,车间里对开的四色胶印机轰隆隆的,别说是来信息来电话,就是打雷都听不到。等到他去厕所时,下意识地掏出电话一看王琴的未接来电王琴的信息好几条。其中一条问,你怎么了?是遇到麻烦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叹了一口气,把电话关机了。

第二天他的电话停机了。停机了就换号,在上海花五十元买的卡给八十元的话费,续费不如换卡白赚三十元,正好跟王琴就不用再联系了,免得日后闹将起来麻烦。自己背井离乡的不就是为了多挣几个钱吗?如果真的像姑娘她妈说的那样,那自己怎么对得起姑娘呢?王琴说过女儿是我生命的延续,是我的责任,是我的幸福所在,我没有理由不为她考虑。对不起了,王琴,谁让你不是我姑娘的亲妈呢?他真的换了卡,新的电话号只告诉了女儿和她的母亲——他的前前妻。

他在上海意得志满地挣着高薪,找到了当初在制本厂当厂长助理时的那种高高在上指挥若定的感觉了。女儿空前地跟他亲近,每天都给他发问候的信息,并且说马上就拿到毕业证书,也到他这里来。他兴奋极了,自从女儿四岁他跟她母亲离了婚,他就一直带着女儿,这两年他又是单身了,女儿说是想到母亲那里去,他也觉得女儿大了,自己也还要找女人,女儿在家也确实不大方便就同意了,不过就是每个月一千元一毛钱也剩不下了,还不停地动着老本,这娘俩都是大花那伙儿的。

快到夏历七月十五了,在家乡这一天都要上坟祭祖的,李美想到自己是不能回去给父母上坟了就在十四那天给姐姐打了电话。

姐,是我,小美。

哎呀。你也不给我电话号,想给你打个电话也没法打。你在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姐,你去上坟的时候,替我叨咕叨咕,我也回不去。

我们都去回来了。

那你买纸时带我的份儿了吗?

你不在家能不带你份儿吗?小琴和我们一起去的,她说你姑娘没时间你又不在家她就一个人代表去了。你怎么不给她打电话?

没事打什么电话。李美有点心虚地说。

你怎么能这样呢?

姐,我和她拉倒了。

拉倒了?那她怎么没说? 

我没跟她说。

好与不好都是两个人的事,你没跟她说能算数么?姐姐说,你那败家的原配还发信息讽刺挖苦她,你到底怎么回事?

别的事我不知道也管不了。

我说小美呀。你都快五十了,让姐说你啥好?

你跟她说我这边找对象了,让她再找人吧。李美觉出姐姐似乎要数落他就来个先发制人。

你自己说,我不管……

不等姐姐把话说完李美就撂了电话,姐姐连续把电话打过来,第三次他才接起电话。姐姐说,你以前领她去山上,是不是在爸爸坟前跟她许什么愿了?

没有!李美坚决地说。

两个人好好的,怎么分开这几天就变卦了?小美,这些年你找的这些人,除了她没有一个好玩意,她说以后你二姐我们三个就是最好的姐妹,这么长时间你不给她打电话,她说你打电话她在家这么过,不打电话她也是这么过,她有耐性等。你让我怎么对她说?

反正我俩是不行了。

那到底为啥?差在哪呀?

她心眼子老多了,我挣多些也不够她算计的。

她以前算计过你吗?

那倒没有。以前她也没啥算计的,一个月就那点钱还不够那娘俩花的呢?

你挣多些腰累折了也供不上那娘俩。

她再给你打电话你就跟她说。

我说不出口,你自己说。

不说拉倒,让我姑娘说。李美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好像一个长跑的人终于跑到终点了似的。李美心里确实觉着对不起王琴,但是事已至此,这么久没和她联系若是她问为什么自己怎么回答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于是他跟女儿说,你跟你王姨好好说,就说以后不用联系了,记住一定要客气,你知道你王姨是疼你的。

李美和那母女俩联系的空前紧密,女儿的母亲随时随地向他回报王琴的行踪,他就在想还是原配好,至少她不跟他分心眼,一心一意帮他看住他的钱。

李美听女儿的母亲说王琴来上海找他讨说法,心里就开始突突,因为他知道王琴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没有虚荣心,胆大,喜欢冒险并且性格执拗。提心吊胆地过了半个月,王琴并没有来厂里找他,可是心里还是放不下,每天最害怕的就是办公室有电话找他。新的手机号王琴不知道,但是办公室的电话她是知道的。但是他已经打定主意,就是王琴真的来了他也不见他,就对她冷酷到底了。没有什么道理,当断不断必留后患。

终于他可以休假了,于是他立刻就回到家乡,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急着休假可不是因为想家,跟王琴分手他就是孤家寡人了,女儿的母亲再怎么跟他表忠心他对她也是心有余悸,她的好吃懒做巧嘴八哥他是领教过的,他不想重蹈覆辙。帮她安排些事情,给她点钱花,她若在性方面有所要求那就慰籍慰籍她也无所谓,反正就当搞破鞋呗,跟谁搞不是搞。这么一想他就又想到王琴,他知道,王琴是绝对不会跟他搞破鞋的,但是,他断定王琴如果找到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他就抱定躲着不见她的决心。

回到家乡,他从姐姐嘴里知道此时的王琴已经辞了上海的工作去北京工作了,于是他放心大胆地在过去的工友们面前一顿显摆,自单位解体以来就郁闷着的他得意之情自不必细说,可是也遇到些麻烦。比如和王琴要好的几个姐妹就对他进行了强烈谴责,他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对她们说王琴是精神病,自己心里多虚他自己知道,心虚到他女儿的母亲见了这几个人都躲着走了。半个月的假期他只休了十天就走了,跟王琴要好的几个姐妹原来就是他的铁哥们,可是这一次回来因为王琴他们连一顿饭都没吃,走时也是上了火车才打电话说自己回上海了,自然是被人数落了一阵。

十二月中旬,这家韩国企业撤走了,仿佛一夜之间李美从外企厂长一下又回到下岗工人中间,巨大的反差使他几乎崩溃。回到家乡,他把自己闷在家里,跟任何人也不联系,包括女儿以及她的母亲。

可是女儿的消费水平呈直线上升以后无论如何也降不下来,她母亲虽说是不再说王琴就是为了算计他的钱的坏话但是也不再说“他是她一生唯一的爱”这样的话了,使他不得不考虑工作问题,印刷厂是不回去了,不单是不愿与王琴的好姐妹面对,其实王琴刚一跟他恋爱就反对他在印刷厂工作,使刀这个工种实在是太危险太辛苦了。

那么,干什么呢?有了,以前有个跟他有染的女人就想要他跟她一起做小生意,在市场上油炸鸡柳和鱿鱼圈,那时因为他爱上了王琴,真的想要痛改前非过纯洁干净的日子所以就拒绝了。现在王琴早被他抛到荒郊野外,女儿和她母亲没把她撕成碎片她也好不了,看见我还不得和我拼命。姐姐的极力劝说他回头与王琴和好他认为这都是心机重重的王琴使的手段,姐姐是上她的当了,王琴就一个目的,疯狂报复他。姐姐告知他王琴因为父亲身体的缘故也从北京回来了,更坚定了这种看法。

将近一年的分离以及亏心使他失去了方向,他只感觉到王琴在寻找他在追赶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想跟他算账讨说法,要想避免见面的尴尬他必须跑得更快,躲得更远,藏的更隐蔽。于是,姐姐再在他面前提到王琴的痴情和善良时他就以种种借口和说些绝情的话来堵住姐姐的嘴。

于是,他和那个女人搭伙过上了,由集体企业的厂长助理到下岗工人,由外企厂长到小商贩,并且时常与那个比他还阳刚还火爆比他还能吃苦能干的女人打的人仰马翻,散伙,和好,再散伙,再和好……

这一天,李美正推着他的食品车不想把一个低头走路的人撞了,当他和被撞的人目光相遇时,他的心一下子猛地一跳,大脑立刻一片空白,就连被撞的人询问他的一句话他当时都没听清,被撞的人走了,被撞的人就是王琴。等到镇定下来把准备工作做完,他给姐姐打电话说看到王琴了,姐姐说,她早就知道你在那。他不相信王琴早就知道他在这而不来找他,算账也好,倾诉也好,总之,就那样没事人似的,怎么可能呢?姐姐问王琴说什么了,他说他没听清,也想不起来,反正她没有生气,好像什么也没有。姐姐说她想要的地老天荒遇到你是白瞎了,他的满腔热爱都被你糟蹋了。他犹豫了一下说,再说吧。至于是什么事再说他也不知道。

李美挂断电话,愣了一会儿,有人要油炸鸡柳,于是他开始工作。妈的,什么是日子?就是他妈吃喝拉撒睡;就是找个娘们儿白天跟她一起干活,晚上跟她睡觉。至于爱情,那是王琴那种文化人的专利,我是粗人,就得找个干活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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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一泓清水点评:

生活是现实的,充满了变数,包里的钱袋满了,
得意中变得多疑,最怕信了不该信的,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文笔朴实老道,人物心理刻画自然生动,富有生活气息。
不错的小说,推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