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于淮安勺湖公园,在那种不加粉饰的朴素自然的勺湖风光中,观赏着勺湖书院门楼上精美的砖雕和“湖光野趣,空明澹荡,面鹜陂,背雉曲,左农畴,右僧屋,四水抱,三桥来,仰观云光,吞吐隐现”的景色时,才真的体会到鲁迅关于“躯体的巨大愈远愈见其小,精神的伟大愈远愈见其光辉”的论断的深邃精辟,从而愈加生出对阮学浩、顾云臣的敬意。
清进士阮学浩、顾云臣,二人百年间先后任湖南学政,后来又都回故乡主讲勺湖书院。
据史料记载,阮学浩是淮安的一位教育家,少笃于学,雍正七年考中举人,次年成进士,授翰林院检讨,曾主持陕西、山西乡试,官至湖南学政。后从湖南辞官回家,在勺湖老君殿东设敬义斋,又名勺湖书塾,专门辅导读书人。一代朴学大师,开创了清代考据学之先河,被《四库全书》编者称之为“考据之学,未之或先”,被梁启超推之为“近三百年学术解放第一功臣”的阎若璩等一代名流都被请来讲学。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由于阮先生舍得花钱又全心投入,其书院竟“江淮左右郡县,官私之学,惟草堂称盛,勺湖之名大著”。据史料记载,勺湖书院走出来的学生,不用问名姓,从言行举止就知其为阮先生弟子。
还有一个传说,说乾隆皇帝巡视过勺湖书院,这不能说不是它的一大殊荣。因为乾隆皇帝所巡视的是各省级的书院,如苏州紫阳书院他就去过六次。但对省级以下的书院的光顾却还没听说过有第二个。
顾云臣见贤思齐学阮先生是一百多年后的事。光绪丙子年(1876年)他也自湖南学政任满归里,当他看到阮先生创建的书院已改作他用,出资将其房屋赎回,并以阮学浩的传人自居,供阮的牌位,又一次办起了勺湖书塾。
我对书院的敬重是从一部电视剧中的一个情节开始的。根据古龙小说改编的《大人物》中一个富可敌国的人,他挥金如土,每到一处都拣最好的房屋买下来。我开始不理解,后来才明白是善举。他心忧国家,关心的是穷人孩子的读书问题,他将买下的房屋都用来办书院。
在书院的“春风亭”,我凭栏观望,两三游艇划破水底蓝天,别有一番情趣。我触景生情浮想联翩。若干年前,肯定有一拨又一拨读书人来到勺湖,他们在这儿,要么各自背诵经史典籍,要么意气风发地谈论家事、国事、天下事……甚至我眼前还出现被称之为人奇、才奇、文奇的刘鹗在这儿向学子讲《老残游记》,童年周恩来在这儿划船游玩之后,也与一帮学子谈起为中华之崛起的问题。
以前想起古代读书人,头脑中总会出现《聊斋志异》里落魄书生的形象:神情忧郁,身世漂泊,形单影只,离群索居,寄宿于一灯如豆的野店荒庙,只能靠梦见狐仙来慰藉一番走投无路的寂寥。蒲松龄本人就是如此。他屡试不中,被现实所拒绝,他也拒绝现实,在空中楼阁里想入非非,放浪形骸,以弥补或掩饰精神上的失落。
应该说,读书人都是怀着种种理想的,理想不能实现,就会痛苦与失落。而书院不仅使这些敏感脆弱的心灵找到了家,还为他们提供了实现人生理想的捷径。“惟淮有才,于斯为盛”。淮安之所以英才荟萃,不能说与像阮、顾这样的开明之士情系书院没有关系。
世界上的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过是时间的过客而已。然而,有些事物就像月亮,虽然不能晒谷子,但人们仍然需要它。譬如书院,譬如阮、顾的善举。办书院在今天看来已没有什么用了,但重教助学之风的善举却像月亮一样,永远让人感到美丽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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