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寻梦之旅 【1、2】塞北雪儿

发表于-2009年10月19日 上午11:08评论-2条

序言

离开那个山村已经三十多年了,多少次想回去看看,都让这样或那样的因由耽搁而未能成行,其实还是腿懒和心懒,只是昔日的同学相聚时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遗憾。忽然有一天,我们互相感叹岁月已经把曾经的记忆慢慢变淡时,才下决心实现离开那个山村时许下的“我一定会回来”的诺言。出发前有人说寻访几十年前的记忆一定是很浪漫的事情,我只是报之一笑,因为要去的那个地方虽然只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但由于光阴的隔断已变得十分遥远,所有的幻想已经永远地留在了山村成为沉重的积淀,我无法重翻失去的岁月,只能为昨天的梦现上一份无奈。

(1)雾海中的回归路

起床了,窗外一片阴霭,以为要下雨,不由想起了关于出门赶上风雨的老话。我不敢沾贵人的光,只有顶着恶人的名领受老天的惩戒了,细看原来并不是要下雨,不过是雾气大了一些,丝毫不影响出行,于是按时出发。算计只要太阳升起便会云消雾散,谁知道开上公路不过十公里就钻进了雾海,两侧全是白茫茫的雾气,车前也只是隐约可以见到前面缓行车辆尾部的灯光,而且距离不会超过十米。雾里行车对驾车的人实在是一个考验,不仅仅是驾驶技术,更重要的是心理承受能力,当视线几乎全部被雾气所阻断的时候,既不清楚前方的路况,又不知道车后是否有追随者,要时刻防备不知从哪个方向穿插过来的行人和车辆,没有一点沉着和自信,恐怕是寸步难行。我不算是经验丰富的驾驶员,也从来没遇到这样的大雾,只是竭力保持头脑清醒和注意力高度集中,跟着车前方路面上相继出现的一个或两个白色油漆涂成的长方型分道线标记调整车速。根本无法考虑停下来等待雾散或改变方向,因为即使突然停车或减速都可能带来无法想象的后果。

在大雾中行车实在是件冒险的事,不过却没有想到雾里行车会领略到平日难以想象的境地。雾特别大的时候,前方行驶车辆的轮廓和灯光等被雾气淹没,两侧也是白茫茫的雾气。白茫茫的雾太浓了,几乎让人的头脑变得空白,感觉不到车是在前进还是后退,也没有东南西北这样的方位感,甚至没了过去、现在和将来时空概念。模糊中突然会觉得堕入了另一个世界,而且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一个人,那就是陷落在大雾中孤独的自我,面对四周难以洞穿的迷雾,你可以去想,但是绝没有想象的时间和空间,车在行走,在行进的车队中行走,除了机械的操纵,还是操纵。当然,视线稍微好些时心情就大不一样了,至少可以看到二三十米内前车的轮廓和灯光,两侧的分道线也恰似方向和行车引导指示,这时不必过于紧张,只要把握车速度保持和前车的距离就可以了,行进中车辆之间的路面上雾气翻滚游走,路边的树木和花草的影子时隐时现,如果不是偶尔穿来的鸣笛声和时而闪露的灯光,你会感到不是在驾车,简直就是在腾云驾雾。

在茫茫的雾中驱车好像在梦游,实实存在的时间似乎也淹没在大雾之中,走出八十多公里后雾气渐渐淡去,居然迷迷糊糊在大雾里游荡了两个多小时。一段雾里行车让我历经了天堂和地狱之间的变幻,也体验了孤独和飘逸交织在一起那种的奇妙感受,更对自己多了分自信。因为我是俗人,不配风雨相伴,有几十年不遇的大雾来壮行色也是偏得。

(2}大山,我回来了

我选择了当年学校送我们到山村的路线驾车缓行。临近县城,公路两旁的果树逐渐多了起来,那一年也是秋天时光,我们这些城里的孩子在这条路旁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么多挂满红红果实的苹果树。虽然临行前学校里一次次的动员会上老师曾多次滔滔不绝地给我们描绘苹果之乡的美景,真的踏上了这块土地才领会到在城里如何也想不出的境地。几十年过去,当年的苹果树早已所剩无几,可眼前这些不知哪一年续栽的果树结出的苹果还是和当年一样透红,车从果园边走过,一个个透红的苹果就像一张张笑脸,耳边似乎响起了欢迎的锣鼓声,当年贫下中农就是在这里夹欢迎接我们这些来带着满脸稚气城里的孩子,。几十年过去,我们早已告别当年的天真和浪漫,几乎完成了自己的人生答卷,渐渐淡出人们的视觉。生命的浪花涌起又消落,人们所关注的永远是眼前不停扑向自己的浪花。

离那个时常萦绕于梦中的山村越来越近了,眼前的山色也慢慢与脑海中已淡化了的记忆重叠。车停在两个乡镇交界的山坡上,首先映入眼界的是一簇簇挂满了透红的果实的酸枣树,口里泛起的酸味一下子就把我带回几十年前的时光。刚到山村的时候,我们这些城里的孩子经常摘下一把又一把的枣子放到嘴里,直到酸得吃不下去,时间长了,面对满山的酸枣大家已经习以为常,很少有人再去采摘。眼下满山坡红红的酸枣依然还是那样诱人,吃起来还是酸酸的让人回味,也许是对流逝了的时光怀念所致?山坡旁边小溪冲出的深沟还在,我记得曾在小溪边做过黄金梦。下乡初期正赶上农业学大寨的高[chao],所有的知青都集中起来参加各个小队的样板工程,在岭上小队劳动时听村民说这个不起眼的小沟沟里有金子,老早以前还有人从事淘金的勾当。于是,这条小溪和山沟引起了我的兴趣,赶上护青那一段得闲,有好多天我都带着不知从谁家要来的水瓢,蹲在小溪里一瓢瓢地淘洗泥沙,倒不是为了发财,不过是年纪小太多的天真。结果自然是不用说的,除了弄了个满身泥巴之外,最大的收获是满足了好奇心。

捧着一把酸枣回到车上,按计划要从山村的第一个自然屯落开始逐个寻访九个当年的生产小队,它们散落在大山的沟沟岔岔,最远的要走出十多里路。和其他同学不一样,我在眼前这块土地上呆的时间最久,到过的地方最多,山村的每个沟叉几乎都曾留下我的足迹。离开长满酸枣的山坡不远,车子就离开了年久失修的乡道,驶向第一个目的地,过去的岭上小队。三十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我在那里导演了一场喜剧,序幕则是由是那个小队的护青员们自编自演。当时我已经因为城里落实有关政策脱下了什么什么子女的桂冠,变成了什么什么干部子弟受到大队的重用,和当地的一位还乡青年一同被选拔为大队的监督小组成员,领头的是民兵连年轻的副连长,三个人的主要职责就是监管全大队的护青和治安事宜,到各个小队的护青点巡视是每天的例行公事。那一天午夜,我们巡视了岭上小队设在半山腰的护青点,又乏又困的我们和几个护青员闲扯了一会儿便在他们的临时搭建的窝棚里打了个小盹,醒来后准备去另一个小队巡视时,小连长发现放在衣袋里的十几发步枪子弹不见了。每天夜里我们都要在大山中转悠,没准儿什么时候会碰到饿狼,为防万一就带上一棵美式步枪。我不喜欢摆弄那玩意儿,尤其讨厌射击时发出的声音,所以枪由那个当地青年来背,弹药是小连长保管,他俩想打枪的时候我总是躲出一定距离而且捂紧了耳朵才喊他们开火。我们断定一定是小队的护青员们趁我们睡了的时候做了手脚,他们早就对我们经常在夜半三更来查岗有意见,可是问起来却无人认帐。小连长发怒了,我和那个当地青年也板起面孔,于是就有人从脏乱的地铺上找到了丢失的子弹,还说是我们自己不小心失落的。我们恨恨地下了山,在路上小连长还对着天开了几枪发泄怨气。我让俩人消消气儿,先回大队部休息再说,其实心早就在酝酿着一出好戏。

凌晨3点,我悄悄地喊醒小连长,说出了我的报复计划,大家一拍即和,立刻杀回马枪赶往护青员们所属的小队部。我算计那些即将倒霉的护青员们一定认为刚刚查过岗,下半夜回小队部睡热炕头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我们摸到了小队部跟前,果然护青员们开着灯关紧了门窗挤在热炕上酣睡,不用说山上的护青点里唱的是空城计。我拉住了正要砸门的小连长,示意俩人别出声,然后蹑手蹑脚地挨到窗前,用刀子拨开了换气窗的挂钩,再伸进手拉开大窗的插销,踏着熟睡者之间的缝隙进屋把门打开。我们三个人望着熟睡了的护青员们悄声琢磨如何惩治他们,可怜这些大汉们被人当面算计还丝毫不觉。后来我们决定不再打扰他们的好梦,收拾了炕上的衣帽鞋袜悄然出门。依着小连长的意思要把战利品带到远远的山沟里扔掉以解心头之气,还是我动了恻隐之心说服他们就地处置。于是,他们把那些东西丢到小队部几所房子的屋顶或雨搭上,我则把一条不知是谁的裤子套在牛棚中一头老牛的头上,为了保证喜剧的效果还用皮带在牛角的下方紧紧系住。离开小队部的时候天色已微微发亮,我们走了一路笑了一路,小连长一定是因为出了气而高兴,我却是一想到那头戴着裤子做成的帽子的老牛不时晃头晃脑的样子才觉得十分好笑,至于那些护青员醒来用什么来遮体便不是我们所考虑的事了。

汽车艰难地在黄土道上爬行,隐约可以看到小队部的院落了,我恨不得马上走近那所房子,看看熟悉的门窗和土炕,看看那个牛棚是否还在,或许会遇到当年在场的护青员,问问喜剧是怎么收的场,可能的话也想打听一下那头可笑的老牛去向。可是,通向小队部的路虽然还是当年那条路,车子却因前面的路太窄不得不倒了回去。我的怀念,我的感叹都留在了那条崎岖不平的黄土路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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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罗军琳推荐:罗军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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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军琳点评:

对阔别了三十年的小山村说:我终于回来了
雾海茫茫,这一条回归路实在很艰难

文章评论共[2]个
文清-评论

感谢您对散文版面的支持,祝天天好心情!at:2009年10月19日 晚上9:27

塞北雪儿-回复问好,还请指教! at:2009年10月19日 晚上9: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