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深圳已整整一年,和这城市相处也有四季了。说实在的,我不想多说关于她的一切,毕竟那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姑且不说那些繁华与美丽,也不说那些内涵与深度,但是一栋栋楼房,就是一个个故事。这尘世,风尘依旧,夜话绕绕。
称这里为“尘世”一点都不为过的,一尘一世界,更何况那是漫天飞舞的尘。大街小巷,大车小车,总是那么的风尘仆仆,来的快,去的也快,连绵不绝。车过尘起,满天飞,没了方向,没了束缚。早上本是最幽美最惬意的时候,却早不过那些早已在地上等待多时的尘埃。那是它们的舞台,乘风而起,在虚无的天堂里洋洋洒洒,婀娜多姿,翩翩起舞,久久不肯离去。直到夜深了,万家灯火,有家的早已归去,没家的才刚睡醒。
那只是一颗尘,远处飘来的尘,连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
夜幕来临,秋天的夜总是有些羞涩,有些寒意。不是那种刺骨的寒,而是莫名的、不经意间的。尤其是深圳的夜。除了代表黑夜已到的那一丝黑的出现,其他的倒没什么变化。尘世依然是尘世。满街的霓红,把大街照得清透,仿佛是一面面镜子,由不得我们藏一丁点秘密。因为我们都是尘,飘来飘去,在霓红的眼底下,交错着,编织着,那一幅副伤感和喜悦。
我住的地方并不是市中心,按理说,应该少几分繁杂,多一些幽清的。不是别墅,哪来的清幽?那种清幽,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并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我也不例外。我住的地方面朝马路,案头,总是布满了灰尘,不管你是一天檫一遍还是两遍。傍晚时分,闲得无事,往往都会在窗口看外面的风景,看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这里,背井离乡,抛妻离子。好多次我都试着去触摸这城市的凌角,但又不感看清她的面目,不知怎的,畏惧油然而生。其实外面也没什么风景可以观赏的,无非是那些匆匆过客。是的,过客而已。我也是过客。路上的车还是那么多,红的绿的黑的白的,反正都一个样,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看那些骑自行车的和那些走路的。往往都是衣冠不整,但心情是好的,忙了一天,累了一天,手里提着如蔬菜之类的家常,步伐是仓促的,目光只是向着远方。想必那是家的方向。可想而知,在狭小的出租房里,一家三口,围着小小的桌子,哪怕只有两盘青菜,一盆热气腾腾的饭,也会胜过酒店里的山珍海味。当然,这需要一种意境。不管怎样,这样一顿饭在哪都有的,如果不是为了家里的父母和读书的孩子,想必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何况他们只是飘自远方的尘,不属于这里。
楼的对面还是楼,马路的尽头还是马路。
马路的两边,有那么一排排楼房,不高,却像是城市的标志物一样,风雨在它面前显得逊色多了。单是那轰轰作声的机器,就比那雷声更让人揪心的痛。我不喜欢雷声,尽管那是天赐的。晚上灯火通明,好一番繁华的景象。我进去过,我也不后悔进去一遭。现在想想是幼稚的,仅仅是想体会一下社会的最底层是哪一层,好让我有一个如历史上伟大作家的笔锋,许多作家都是在磨难里走出来的,至少我这样认为。那地方怎么说呢,看你的态度吧,态度决定一切。我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几眼,拿着那几张少得可怜的票子,便认定那是现代的集中营了,印象最深的是一个父亲老是在我面前唠叨着他的儿子,不管是上班时候还是就餐时候,都会时不时从口袋里掏出他儿子的相片给我看。一位父亲,一个大男人,感情那么的细腻,都是被逼出来的。一个连儿子都看不到的地方不是集中营那是什么?不过他又承载着一整个家的希望。有希望总是好的,我没有丝毫的蔑视它或者是批判它的意思,既然存在了,也是有它合理的理由的。“存在即是合理”,是这意思。相比乡下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这些楼房里的雪亮的灯光或许可爱多了。可对于那些有房有车的人来说,他们又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提也罢。也许都是命吧。满天的尘,命好的话,飘落在肥沃的土地里,晨光雨露滋润着,安于现状,娇生惯养;命不好的,飘落在干瘪的山坡上,狂风暴雨肆虐着,不断挣扎,苦苦营生。
夜有点深了,那尘乘着微风,透着月光,遮不住的彷徨。
警笛又起,像这城市里不可或缺的交响曲,又像是扣人心弦痛彻心扉的丧钟,只是,不知道这丧钟为谁鸣。那些抢劫犯?杀人犯?强j*犯?盗窃犯?还是诈骗犯?太多了,如数家珍。我想起了一个问题,既然看病的医生找不到病因看不好病可以称之为失责,那么警察捉不到罪犯或者让犯罪事件在自己的眼底下发生是不是也该负责呢?举一反三,在太多的区域可以有太多的例子了。不敢多说。有一天碰到一个被打劫的病人,不是很重,嘴里唠叨了半天:这世界太疯狂了。我随口问了句:那被抢了多少钱?他说没多少,也只是够吃一顿饭。是啊,这世界太疯狂了,一顿饭的疯狂。换了是我,身无分文,浪迹街头,几天没吃东西,也该疯狂一下的。所以和同事一起闲聊,意见达到了空前的一致:不去抢能干吗?等着饿死啊?说到着,好象是天平倒向了抢劫犯那一边,真是悲哀。初来深圳那会,我压根不敢出去,听说外面是乌烟瘴气,杀气腾腾,看的多了,也就习惯了。最多身上带着几十来块的样子,谁要就拿去咯,若是发生了,我绝对会说上一句:拿去好好吃一顿了。是我太善良了吗?还是这城市太暗,什么都模糊了、看不清了?有个同事更绝,来这没几年,被抢了六次,都不反抗。够豪放。这只是夜的故事,尘的传说。一颗尘,一万年不算长;一颗人做的尘,一百年太久。他乡漂泊,不如归去。可以谅解的,即使是错,也就谅解罢
夜深了,路上的行人少了,街上的店铺也关得七七八八的。我不肯睡去,是不舍吗?有什么不舍的呢?
也不知家乡此刻是否如从前一样祥和。我想是的。那是我儿时的天堂,午夜时分,是那么的幽静,油灯下,一副副已经定格的画面,在远方追梦的我,有几份悔意,后悔当初让梦飞了起来,飘过那山山野野,来到了这吵杂的地方。我也从母亲怀里的宝贝变成了这远方可有可无的一颗凡尘。每每深夜,把自己的灵魂握在手里,生怕稍有不慎,灵魂也飞走了……
有许多灵魂都没有的尘,只是空空的支架。我是同情的,不管是为了什么,因为什么。
出了单位的后门,转个弯,走过几条小巷。有那些挂着彩灯的地方,好看,神似儿时梦里的彩霞。可终究这不是彩霞。这是一个别样的天地,一个神秘而又苍白的世界。我们还美其名曰“红灯街”。偶尔还开玩笑说等有钱了也去潇洒一回。玩笑归玩笑。转而是深深的思索。我们该去声讨那些吗?凡事都是有因果的,我们洁身,所以我们没罪吗?但凡是活在这世界上的人,没有谁是没罪的,不管是七宗罪还是十四宗罪,总有我们不堪回首的。大胆套用一句话:谁要是没罪的,谁就可以骂她们玷污了我们的城市。更何况那是连灵魂也出卖了的尘土。那是多好的身影啊,想必在童年也有一个个没好的愿望,若不是尘世的捉弄,谁愿意去出卖自己的肉体与灵魂呢?从那些门前经过,缕缕青烟,谁解个中滋味?无非是吐出了这尘世的不公。无奈,无助,无欲,无声,一个晚上就过去了。
她们的明天呢?灵魂走了,明天还是空空如也。
这不是罪恶之城,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形形色色的路人,夜深了,消散了,如尘土一般。有的去经营悲剧式的幸福,有的去创造幸福式的悲剧。也许幸福都是相同的吧,悲剧各有不同。但问题是都是悲剧。不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逃不过这尘世。尘归尘,土归土,一眨眼,尘做的一百年也就过去了。
这是谁之过呢?一夜,两夜,一百夜,一千零一夜,这尘世也诉不完的。
凌晨钟声响了,梦的那头,应该没有这尘世的困惑罢。
2009年10月18日于深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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