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秋,见街角有个卖菊花的,就买了一小盆。花朵不大,却黄的像金子爆了炸似的,还散发着一种中药香。我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回家,一白胡子老头见了一个劲儿笑,说:“这种花还用花钱买,过去菊花台上开的热热闹闹,黄烟瘴气,喂牛都不吃。”
老人说的菊花台不是周杰伦唱的菊花台,老人说的菊花台原来就在有3600年历史的古永平府北城墙的外边。那是一座土山,山上长满了松柏,松柏下长满了野菊花,野菊花下长满了松蘑。山的平顶上还有一座道观,住着几个出家的老道。每年深秋,城里的雅士都会带着家眷来菊花台上赏菊花,道士们则借机摆上香案,收几个香火钱,顺便出售他们用特殊方法制作的菊花茶。这种菊花茶明目去火,益男人阳刚之气。过去,凡来永平府办事的官差,都要买一些菊花茶买几斤松蘑回去送人。
老人说香案上的香是烧给一个古人的,那菊花的灵性也来自这个古人。这个人就是隋唐大将---罗义。
当年,罗义镇守幽燕九郡的时候,就在这座土山上指挥操练军队,点将出征。儿子罗成十岁那年,已出息的面如冠玉,神采飞扬。皓若寒星,顾盼生辉。面目如铸,棱角分明。阳刚气概初见,侠义风骨已成。罗义所授罗家枪法,已全部掌握,把一杆家传丈八滚云枪耍的虎虎生风,小罗成在父亲的注视下,就是在这里为戍边将士示范枪法。这个菊花台是真正的点将台,它的北面就是能容纳十万军队操练的校军场,教场河即由此得名。长河落日,大漠边关,漫漫黄沙,喊杀一片,当年的校军场,该是多么得荡人魂魄。过去的教场河由现在的西环路大桥东边环校军场南流,到城墙边分成两股,一股由城墙下的暗河入城成为沙河,另一股并入护城河后西折入漆水。那时的河里,鱼虾鳖蟹爬的嚰嚰唧唧,到处都是,就如现在的流浪狗一样。罗义的军粮不够吃,却修了不少假粮囤迷惑北国鞑子,现滦县境内的谎粮村就是佐证,将士们粮不够吃,只好打猎吃肉,拎着棍棒下河打鱼煮着吃。罗义红着眼圈把情况告诉给战地记者,记者又把情况介绍给全国人民,百姓们都激动了有人还捐小米支援边关。小时候,我们爱玩儿的孩子,堵一道土埝,掏干水,还能拣到一二十斤鲶鱼、鲫鱼、鲤鱼,最多的是一种带刺经常扎人手的嘠儿鱼,但我们是不会要的。农业学大寨年代实行造田,开发增产潜力,一街、二街、三、四、五、六街的广大社员们在干部们的带领下,拉土填河造地,硬是车拉肩担的生生整没了菊花台,逼着教场河改了道,变成了现在的模样,现在的校军场上,齐刷刷站起了几座塔吊,那是富裕起来的三街村在开发住宅,不久就会让旧貌变新颜了。
老头的笑脸让我一宿没睡,第二天周日,我起了个大早,想去看看遗留的西城门。不看还好,一看好让人伤心,那城门太古老了,像掉尽了牙齿的老太太,从里边走过会惊飞几只晚起的小鸟,随鸟儿惊飞还会掉下不少隋唐的土,让人一惊一乍,担心隋唐的城砖也会随时掉下来。我赶紧往家走。
路过教场河,看到一群人顺着河道在搜索,打听才知道,农民加工甘薯的粉浆流入河里,使河水发酵,鱼儿因缺氧都在河面挣扎,他们手拿漅子正在兴高采烈的捞鱼。我奇了怪了,河两岸,全是住宅楼,居民的洗碗水、洗澡水和工厂废水全流入河里,河面上漂浮着各种朔料袋、化妆罐、农药瓶、避孕套儿,鱼咋活的呢!但又分明看到他们尖叫着捞起一条又一条三、四寸长的小鱼,想一想,也不奇怪,我们不也像鱼一样、在非典、禽流感、猪流感、疯牛病的包围下顽强的活着吗?
一半大小子竟捞了十几条嘠儿鱼,足有两斤重,一饭店老板欲出二十元一斤买下,说饭店来了个少小离家昨天回的外地干部,非要吃家乡野生的嘠儿鱼。那半大小子却极倔,说老爸也爱吃嘠儿鱼,叨咕几年了,给一倾钱也不卖。
顺北上街回家,看每家大门的两边都有一个供人闲坐的石墩儿,或是隋朝的柱脚墩,或是唐朝的门枕,或是明清的断碑,都刻着祥云和金钱纹,他们就像古城脱落的牙齿,古城真是太古老了。
回到家,我心里忒难受,想大哭。妻子问我去哪儿了,我说去看古城墙了,妻说你准是冲撞了哪个死鬼,然后端来一碗水,拿来一根筷子,从隋唐开始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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