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死得了!”随着这一声尖锐的叫声,然后便是一个粉嘟嘟的拳头向我袭来。顺着拳头的视线,便是她打我后特有的得意表情,和那张让人既爱又恨的脸。做完这些,她便更高兴起来,拉着我戏谑地一声叠叫:“噢,我的乖二哥,你疼不疼啊!都怨我,早知道你有这么沮丧、可爱的表情,我就该多揍你几拳了。”不用说,能在我面前如此大胆、放肆的,也只有堂妹一人了。但通常别人看到的是,我们很少如此打闹。通常他们看到的是,我和他总是显出郁郁寡欢的表情,然后面无表情地过着一天又一天,好像怕别人看到我们的快乐似的。可我们等到四周没有人的时候,我们便大呼“万岁”,然后闹个天昏地暗。
但我们很少有这么开心的场面,几乎没有。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我们就这么闹,而如今随着一天天长大,我们要面临的确是很多不确定的未来带给我们的烦恼。但不管怎么说,我和她,我们之间是没有芥蒂的。我们无话不谈。有时谈到伤心处,我们就抽烟,抽完后就蒙头大睡。也是奇怪,像我这么孤独的人戒备心一向是很强的,但唯独对堂妹,我却可以如此敞开心扉,什么话都可以对她说,也可以对她发一些无名火,似乎她就是我的出气筒。而她也只有和我在一起时才如此开心,这么畅所欲言,和其他人却从来没有这么放得开过。有时,我们私下里研究,我们为什么会如此“臭味相投”,但通常得到的结论往往不得要领,最后也就不了了之。通常遇到这种情况,她便把袖子挼得老高,然后大大咧咧地说什么“也许我们前世是一对仇人,到了阴曹地府也放不下彼此的仇恨,大闹特闹,阎王受不了,才让我们托生做兄妹,以此来化解我们之间的仇恨。”后,推推快要睡着的我,似乎要在我这里得到某些证实一般。我看着她严肃的表情,觉得这副含有某些哀怨的严肃显现在她那可爱的脸上很不适宜,于是讲几个不痛不痒的笑话逗她开心。
堂妹很少有开心的时候,似乎有万般心事一般。我想这和她的家庭有关。我二爸常年生病,所以家里的胆子就落在了他们兄妹三人身上。理所当然的,堂妹小小年纪,却比一般同龄人要成熟得多。也许是在社会上打拼的时间比我长的原因,她倒比我实际很多,不像我一样,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空想家,并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但堂妹一见我,她脸上才显出快乐的神情来,好像是刻意逗我开心一般。她见我来了,马上拿出烟,给我点一支,然后再给她自己点一支。美美地吸一口后,她便来了精神,要么骂我“狗狗”寻我们彼此的开心,要么就说好多好多她的心事,然后伤感。然而,她很少哭,很少把她的痛苦强加在别人身上。偶尔会流泪,她也只会在我面前哭。我们无话不谈、不分彼此。我的东西就是她的,她的东西就是我的,是不分彼此,也是分不开的。因为她有洁癖的关系,她的东西很少让人碰,除了我。记得有一次,我二妈看着我拿着堂妹的枕头睡觉,她便急得跟什么似的。但当她看到堂妹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大动肝火时,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大呼“奇迹”后,她便沉默了。家人都知道我们很“铁”,所以,当我不听话的时候,他们就拿出堂妹镇我。不过,除了堂妹,我想我几乎不怕其他人了,也难怪他们请堂妹压我了。我也觉得奇怪,我只听堂妹的话,几乎每句都听。呵呵,也许是我们这辈子的缘法吧。
因为我们俩有一种很神奇的默契的关系,所以我们聊起天来很舒服,也能猜到对方的心事,八九不离十。有时,我们聊到兴起时,便故意不语,让对方猜此刻自己心里想什么,下一句打算说什么。猜对了,我们便相视一笑;猜错了,便骂对方“没良心”,然后赌气不理。不过,五分钟之后,我们便又像往常一样聊天,没心没肺,像小孩子一般回应着社会强加给我们的种种苦难。有时,我和堂妹会聊天聊够一个晚上,然后她便拉开被子,我们甜甜一觉。当我的失眠病症变得变本加厉的时候,我便拉她的被子、挠她的脚心,不让她安生。她会很生气,气鼓鼓地爬起来,顺手拿起鸡毛掸子之类的东西,很“理所应当”地打我,直到我求饶后她才解气。可不一会儿,她便没了睡意,于是,我们又盘腿坐着,一直抽烟、聊天,直到两眼皮打架的时候才睡觉。
堂妹的情路一直很坎坷,最近在感情上受了重创,所以精神更不济了。每天,她都听伤感情歌,听完后就说自己不再相信感情。而我,因为和他分手的关系,心里也难受的不得了,所以我们便有更多的话题聊了。于是,熬到通宵聊天那更是常有的事。聊饿了,她便起身煮泡面,吃完了,我们继续聊。表妹知道我的身份,但她并不怎么惊奇。她就是老问我,成为一个gay和父母的感情不和有没有关系。我沉默。她又说:“不管你怎么否认,你父母的感情不和和你成为gay有极大的关联。不管怎么说,他们的感情不和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让你最终成为一个gay。”短暂的沉默后,她又问我以后怎么办,有什么打算,怎么应付家里人和社会上给我的各种压力。而我则被她的问话弄得痛苦不堪,脸上显示出痛苦的神情来,一种哀怨让我痛苦得直掉眼泪。她看我这么下世的模样后,便跟着叹一口气,给我支招,帮我对付这个社会和家人带给我的冷漠。“我比你幸福,二哥。我还有很多机会找我的另一半,而你却要找到一个疼你、爱你的另一半却难上加难。放弃吧!二哥,我真替你担心。你这样子我很心疼。”说完这些,她便沉默了,因为她看到了我心中的泪。
堂妹比我小5岁,她今年20岁。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我写下了这篇东西。估计只有她能看懂吧。我当然不在意其他人是否能读得懂它,因为这是我给堂妹一个人写的,并不是为其他人。在这之前,她给我电话,要我在她生日这天美美吃上一顿,权当给她“庆生”。我心里暖暖的。我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现在也只有她才给我说这些话了。妹子,今天,我在这里抓起秃笔,写下这篇东西给你“庆生”,也写下了我对你的思念和祝愿。妹子,不管二哥今后在天涯海角的哪个地方,记住一句话,二哥只希望你好好过好每一天,该爱就爱,该恨就恨,爱恨分明。妹子,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要再想他了。和你一样,哥也无法摆脱他给我爱情魔咒,但妹子,哥必须要振作,必须往前看,因为哥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小说没有写呢。哥舍不得啊!妹子,也许真像你说的那样,也许是上天给我们的苦心安排,才让我们今生做了兄妹,哥心足矣。哥一生爱过的人不多,恨过的人却不少,希望你不要学哥。哥想你了,想我们在一起抽烟,想我们在一起喝“高四五”了,想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的时光。妹子,也许你不知道,只有和你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度过的时光,才是我最开心、最值得怀念的。今后,不管二哥在何时何地,每当哥想起这些,哥就没有理由再悲伤了。现在,因工作的关系,哥只能在浴室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给你说这些了。哥现在好累,真的好累。妹子,如果哥有朝一日去了,你就在哥的坟前种上一些花寄托一下哀思,哥就心满意足、别无他求了。
玛琪
2009年10月16日,凌晨,于甘霖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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