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期间读书伴随我的是革命豪情和一些胡闹。和现在的读书就是不一样。 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振奋不已。若说是分析快乐的成分。我敢说可比现在的孩子们幸运多啦!如果要我从头再来,我还是愿意那样渡过我的童年和少年。但是从个人成长和发展的角度看自己,确实那样的童年和少年显得很干瘪很荒唐。就如同拙劣的色彩浓烈随意涂鸦的漫画。特别是在1977年第一次恢复高考的那个苦涩的夏天,这幅漫画的滑稽可把我折腾苦了。
记得76年的时候,我们兴奋的喊完“打倒四人帮”不久,就不断传来高校要通过考试录取的消息。当时的我并没有在意这些,因为那时“回乡干一辈子革命”的豪情还没有完全减退;自己的比较白皙的面色与父老乡亲兄弟姊妹的古铜色还相差很远;对自己家乡的那些幻想依然在白天热情燃烧;广播喇叭高亢嘹亮的播音和我的昂扬斗志依然呈现胶着的热恋。所以根本没有理会这些悄悄的小道消息。
可是到了77年的初春,这些消息和料峭的春风一样强劲地往耳朵里灌,在小学教书的九叔也好几次的把我叫去,很关切地追问我是否准备参加高考。我开始懵懂后来渐进的明白了这是我不能逾越的一个门槛了,因为凡是想上大学的废除了推荐选拔,都要通过文化考试;因为我是刚刚高中毕业正在考试的杠杠里;因为我是家族里唯一的高中的毕业生;还因为我们的家族有两位教书的长辈在家极有权威;更重要的因为是家里供我读书的目的一致很不明朗,到了我已经毕业了才弄明白是要参加高考博取功名!当时是啥感觉呢?这么说吧,就像是在海边玩耍了十几年,并没有拿大海当回事,只认为是得了气喘毛病的一头趴着的老牛。而又忽然跃起突然海啸了一般。
时间这个老头就是有准,它可不管你是悠闲还是慌张。它就始终那样的走,那个76年的初春和盛夏的时间我第一次感觉白驹过隙这个词没有白造。没等我把过去读的课本找全的时候,我就被拥进了考场。稀里糊涂的考完,结果是:落榜了。呜呜
如果说考前是没有新娘子的洞房春宵的话。那么落榜就是结婚后没有洞房体验就离异的苦熬岁月。家里人对我从来没有这么冷峻,好像我做错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姐姐自小在生产队里干活,对我很是疼爱,也用忧伤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光看我,父母的话语明显的减少,好像忌讳什么似的绷着脸给我看,弟弟和妹妹倒是一如往常的嬉笑打闹。但是我也在猜疑是不是在有意的导演讽刺我落榜的戏。总而言之,我是被神经的吃不好睡不香,没用几天身体就很配合的帮助我感冒了,躺在了炕上。
魔幻大片似幻觉在脑子里不舍昼夜的轮番演出。母亲给我的感冒药片和被窝里暖水瓶子里的热气也不能使我爬起来。模糊的记得一天早上模糊的听到父亲愤怒的说了一句:"赖在炕上干什么!起来搂柴禾去!"我赌气的爬起来,去东院的六大爷家借来大耙,踉跄的向屯北的稻田走去。
暮秋的稻田色彩温柔地躺在那里,因霜凋落的稻叶黄黄的贴在湿润的地上,踩下去感觉特别舒服,回望我生活十几年的屯子变得矮小了,炊烟冰柱子一般地林立在那里。我狠劲的扛起大耙,毛驴蹚地似的低头走了起来。不大一会稻叶虚瓢涨肚般堆积起来,浑身大汗的我索性的躺倒在这棉花一样的稻叶里。内心的空虚也如这堆的稻叶,烦乱的思绪霎时就淹没在没有条理的茫想中。模糊的看见弟弟向这边走来。而我已经没功夫搭理他,安静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下感觉很硬,惊讶于稻叶莫非也变得僵硬了吗?睁眼一看原来躺在四面墙壁很白的屋子里。屋子中间有个铁炉子,炉子旁边是父亲的身影,忽明忽暗的火光把父亲笼罩成了驴皮影里的人物,不厌其烦做着添柴烧炉子的动作,“爹,这是在哪里?”,“医院”“我怎么到这里了?”“你感冒重了,休克了。医生说再晚来很危险了”。看见通红的炉火也丝毫没有减轻我对冷的感觉。“咋这么冷啊”“一会就好了刚打完针,大夫说一会就不冷了”父亲好像根本没有理会我的话,依旧是双手不停的往炉子里加柴。我昏厥的又睡过去了。
昏昏沉沉的睡着似乎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醒来身上大汗淋漓,衣服也湿透了,原来是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只听见父亲和一个人争论着什么,争论的声音比父亲还要苍老。“你这个人,烧了这么多的柴火!那是医院花50元钱买的,让你烧个溜干净!你看咋办吧?”“你屋子冷不烧不冷吗?”“那也没见你这么烧的,你不停的烧了一宿,一会领导来了我得和领导说说。看这个事咋办!”
几天过后,我痊愈出院了,药费的条子多了一张50元的柴火钱,我的堂兄赶着大马车来接我,母亲也来了,到了家里,母亲摩挲着我哭着对我说,“谁知道你病的这么重啊,可把你爹吓坏了!你昏迷了怎么叫你你都不醒,你爹背起你就往医院跑,等你二哥(堂兄)套上马车,你爹背着你已经走了五里地了。”我的眼睛顿时湿润了。面颊感到的是特别幸福的温热。。。。。。
父亲烧炉子的身影和背着我奔跑情形,每到节假日或者回顾以往的时候总是在我的脑子里回放。每一次都是那么的清晰温馨,每一次都能咂摸出来特别丰富深切的情感滋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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