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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了个早。这是深秋的季节,走在大街上,薄薄的衣衫被秋风吹透,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商店的门依然紧闭,一家收货的店面还亮着灯光。水泥路面上,一只死掉的灰色的飞蛾。不知她临死之前挣扎过没有,不知她从哪里坠落到这寂寥的大街,不知她将卵生产在那一丛灌木,不知她的后代会不会飞到这条大街。她的身体冻僵了,她的翅膀定格成最后凄惨而坠落的瞬间。
也许,她该感谢这场雨,窒息了一生狂热,不是死在车轮下碾碎的灰尘里,死在雨的长久的清醒里,她是幸福的。一个人为理想的灯光赌上自己的性命,最终像飞蛾,尸体堆垒在灯光下的灰尘里不知所终,就像这一条一生来回穿梭过无数次,到头来来不及静静观赏,荒凉的雨中被冲洗干净的寂寥寂寥的大街。
雨,就那么轻微的下着。在缓缓淋湿衣服之前还来得及默默的徜徉,幸福的感觉总是湿漉漉的。深呼吸,空气因微凉而清爽,因清爽而惬意,像洗涤过的冬青,那么一尘不染。雨针,很轻,也很尖,扎在脸上,发丝上,心灵里……忽然,几个人护卫着一辆板车上的病人从一条狭窄的小巷出来,急匆匆赶往医院,厚厚的棉被裹着——不知是危急重病号,还是即将生产的孕妇。死亡和诞生总是相依相伴,生有何欢,死有何悲?只不过就像这种湿漉漉的情感濡湿了记忆的衣裳。
雨,雨,下了一夜。扎呀,扎呀,清凉的雨针。秋天的雨,不似春天的靡靡霏霏的淫雨,如牛毛;更不似夏日雷雨,树枝和草丛与狂雨热恋,脾气暴躁得像公牛疯狂的吼叫,来得快去得也讯忽。它不密不疏,似春蚕吐出的银丝,闪闪的绣花针,一针一针扎在手臂上,扎入毛发里。用手摸了摸后脑勺,手掌上沾着几根长长的落发,秋天是头发容易脱落的季节。像那路旁的香樟,飘下好几片黄叶。地面一张晚报,贴紧了露面,有贪官的报道么?我凝视了片刻……
雨,雨,还在下着。春天是花枝招展欢快活泼的姑娘,雨水是多情的泛滥;夏日是刚健热情富有生气的小伙子,雨水是呼啸的河流;秋天是成熟的壮年,秋雨是冷静思索着的明澈的细流;冬天是银发的老者,只剩下雪花的快乐。品味秋雨,是我最爱的感觉,有一点刺激深入皮肤,慢慢的时间久了就会深入诗歌的骨髓,就像雨滴穿透树梢,从树梢流向大树的根部。这也正好吻合了人生,让我们恍如此时正走在生命哪一个终端回眸一瞥,想想那只奋斗过的飞蛾。这时,一辆垃圾车向我走来,一顶好看的黄帽子将街道清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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