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痛哭过。清晨醒来，眼睛涨涨的，一定是肿了，却比往日看得清晰。原来，昨晚哭着睡着，忘了摘隐形眼镜。

发现他不在身边。他一夜未睡。喊他。他从书房出来，躺在我身旁。把手放在他的手里，他没有反应。手在他的手上犹疑地停留，然后拿开。

他睡着了。我起床。镜子里的眼睛真的是肿的。

我不记得昨晚最后是怎样睡着。我们最后说过的话。但是看他的样子，可以大致猜到。他对我彻底失望。他说了，我的行为已经超过了他能承受的底线。我记得这句话，因为他重复了两次。还有他冷漠的转身。在他眼里，我终于变成一个陌生的没有斗志和勇气的女子，不再是他的最爱。

我殊不可爱。因为没有勇气面对失败。

我是一个真正的逃兵。拒绝一切形式的战斗。

他一次一次地回头，只是等我觉悟。给我机会，引导我说出他想要的答案。但是我说不出来。我终于明白说出的话要负责任，所以不再敢轻易地许诺。我哭泣，但是我不能说。因为我知道我不想做，也做不到。我不是丧失了信心，我只是习惯了知难而退。我不想勉强自己。

也许这就是懦夫的借口——不想勉强自己。而他仅仅是要求我尽力去做，不是坚持到底。可连这我也做不到。

我比他更加对自己失望吧？因为我不再知道前进的方向，和一切行为的底线。随心所欲地生活了这么多日子，我终于不再知道自己真正的欲望。在散漫简单的快乐中，我终于和所有碌碌无为的女子一样，丧失了理想的同时，也丧失了被欣赏和尊敬的力量。

他望着我说：你看上去多么年轻美丽啊。说了一遍又一遍。我不知所措地看他。惊慌地看他。看我最害怕的事情正在眼前发生着——他终于不再爱我的心灵，那曾经令自己骄傲令他迷恋的心灵。对于他来说，我徒具虚假的外表，却不再有真实的灵魂。也不再令他心动。

可是我还是选择了不说。选择在他的怀里哭泣。选择了他不再给我安抚的拒绝中的怀抱。选择了他的失望，心灰意冷。选择了在他失望地转身后继续哭泣，然后睡着。我的精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倔强和斗志，让我去改变那些我不愿面对的失败。我只是想退缩。退到自己狭小的快乐的世界中去，不要努力，也不要长大。

这是第一次丧失勇气和斗志，不再想为了证明自己而开始行动。这也是第一次感到危险和威胁，感到他也许有一天真的会不再爱我的可能。当我拒绝了那些公认的原则和行为标准、拒绝了他给我提供的一次又一次的改正的机会的时候，我一路走下去，在无人的小路上，我一边扔掉别人给我的尊严，一边维护着自己留给自己的快乐。在不可理喻的状态中，我放弃了一切形式的战斗，拒绝做一个战士。

我希望他不要醒来。因为我无法面对他。

可是我已经醒来，却不知道怎样才算正视自己。是用别人的目光，还是用自己的脚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