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思我的山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虽然是极其正确的,但是,那巍巍的大山看起来虽不养人,而它的恩赐在人们的生活经历中是不可磨灭的。山有秀丽而富饶的,亦有丑陋且贫瘠的;有伟岸挺拔的,也有侏儒猥琐的,形态万千,不一而足。正像人类自己一样,虽然生死的经历大体相同,比如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从稚子到耄耋,相似得几乎全等,而每个人都是各有千秋的人生态度和最终归宿,就有了贤愚和贵贱,这同样是人类自己所认为的一种很奇怪的规则,但人们都是在遵循着这种规则游戏几十年时间,待到筋疲力尽之时,想放松一下,体验那种真实的人生时,老将至矣,头童齿落,黯然神伤,一点办法都没有,何其不幸的事啊。
山则不同于人的是,它真正像人说的那样,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她随着四季的变化而变化着自己的容颜,不像人那样在疯长之后而渐渐老去死去,这就是山的聪明之所在。你看那山吧,任凭风雨浸淋,霜雪覆盖,草木满身,但就是依然固我,永远不知道冷暖和疲惫,长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其品格是多么的高贵不言自明了。
我的故乡的山,就属于那种贫瘠而且丑陋的土山,高不过几百尺,广不过三里,灰塌塌的颜色,兀兀地立在西北一隅,是芸芸众山中名不见经传的一分子而已。散居在其上的几百户人家,就是它的主人,繁衍几世,生老几人,无从稽考。唯一能说明此山功绩的是在它满身的几百亩土地,供养了这里的人代代繁衍生息,随贫瘠但全身心的奉献精神令人可亲可敬,在一定意义上说来,这山就是这里人祖先的祖先也不为过。春有鸟,夏有花,秋有收获,冬有皑皑白雪,确实不失为人间乐土。闲坐柴门之前,极目远眺,正北方向是陇山余脉蜿蜒不尽,冬白夏黛,春红秋绿,阴暗晴明,亘古不变。我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人,骨子里对它的热爱,一切语言的表达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风雨将来,雨过天晴,闲坐在此山的头顶,低垂的云朵或黑或白,或红或苍,如万马奔腾,若将士临阵,尽管没有一点声音,周围万籁俱静,但在我的意象中那种铮铮鸣鸣的交响、那种一往无前的呼号自然到来了。一身的凡肉顿觉轻省了许多,往往思谋着,能够站在那新棉般的云团上,俯瞰这山这水,尽观此情此景,不就和驾云御风的神仙一样了吗?
我的山,只有生息在此的人们留下刀耕火种、遮风避雨的些许痕迹,只有星星点点的树木与麦黍。山的背面,有一座山神庙,简陋不堪,但这毫不说明山神的无为,也毫不降低人们对山神的顶膜礼拜,初一十五的香火还是非常兴旺的。此时我就想到,因为不是名山,因此就少了道观庙宇,没有生时显赫,死后为神的那些牌位居其上,从而也就没有了如云的游客和追随向往者经年的骚扰,那么,这个地方就缺少了喧嚣,多了宁静,少了做善事的信徒的善缘捐赠,多了几世的贫苦,否则,如果是名山的话,光是辉煌的佛殿,巍峨的道观,不断地香客,如织的游人,还有因发迹而皈依的弟子,因落魄而修行的道士,你能够如此静谧地处在这里吗?你能够承受堂皇殿宇的重负吗?你能够经历佛与道德深奥和是是非非吗?我想你是不能的。我突然就明白,不是名山有他的很多好处,至少你保持了本来的清净与纯洁!
人因生计所迫,背井离乡的事是常有的,我就算其中的一员。居住在所谓的川里,那只不过是两座山夹住的一条地带,我想没有山哪里就会有川呢?世界上的事情都是相互依存的,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有时候有的人就非要注重其中的一面,而不在乎另外一面,往往弄得事情和心情很糟糕,悲哀的局面就难以更改了。年轻气盛的时候,对于那山不时地产生不屑,嫌弃它的许多不好,到了中年,历经不惑,人事漫寂寥,音书常阻断,遂就长期的怀念那山的好处来了,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确实是人的优势,如果没有这样的优势,那将是人将不人,家将不家矣。
这山看见那山高,是人生的一种追求,少了追求人生就缺少了色彩;但是,追求并不意味着抛弃故旧和美好,把这两者能够完美结合起来的人,自以为就是完人了,“法古今完人”,是一种非常困难和痛苦事,除了肉体和物质的苦难与磨难之外,其实精神和思想所受到的劫难是非常人所能想象的。
守住那山,回归那山,至少把精神寄托给那山,找回孩提时代的单纯和美好,于我来说,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我将用我真挚的情绪,享受那山的恩赐,领略它的风华,体验它的能够坚守如故的坚贞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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