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男人的爱,不用语言,只用行为,只在他的举手投足间表达出无限爱意。这样的爱,很厚重,很深沉,爱与被爱之间,往往是心领神会的感应。这是一种特男人的爱,它没有风花雪月的浪漫,却如珠穆朗玛一样威严;它没有甜言蜜语的柔情暖意,却如长江大海一样博大。这种厚重如山的男人之爱,就是父爱。
儿时,父爱是严。我儿时感受到的父爱的全部记忆,似乎都体现在一“严”字上,怪不得中国古人有严父之称。
记得每次吃饭完了时候,都要看看碗里的饭收完没有。放碗时,还要偷看父亲一眼,生怕他发现碗里剩有哪怕一粒粮食。三岁那年,一次,我坐在地下吃饭,米饭撒了一地。远远地,听到父亲哼着歌回家,急忙把地下的饭粒往屁股底下藏,外婆看到这般情景,知道父亲来了,也忙不迭地帮忙掩饰。这个忍俊不禁的笑话,后来笑了我几十年。现在想来,其实,严,就是父爱最初也是最深切的表达方式之一。
成年后,在我遭遇了家庭危机那年,任性地辞去公职,正是祸不单行时,偏又住进了医院。是父亲,从乡下赶到城里为我作护理。没有追问,没有责怪,也没有安慰。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这一切对于我都是多余。闲下来时,便跟所有的病员讲他胃出血那年怎样战胜病魔死里逃生的往事,我明白,父亲是以这样旁敲侧击的方式鼓励我。每天,看着护士给我打好吊针,父亲提着饭盒上街给我买吃的,转身那刻,佝偻的背,陈旧的中山装,发白的解放鞋,刺痛我的时候,一点不亚于朱自清的父亲。病床上的我,每次,都翘着头,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医院走道的尽头。而父亲回来时,老远,我就能听到他用重重的鼻音,哼着曲子,从走道外边,由远及近。
在我破落沦为摆地摊个体户的日子里,父母也从没有怪罪的意思流露,而暗地里的怜爱,时常让我寝食难安。那年父亲陪我去湖北进货,大冷天,天不亮,就坐上捂得死死的农用车,如拉牲口一般,一路颠簸,好不容易到了湖北来凤,已经快中午时分,顾不上吃东西,就往小商品批发市场跑。而此时,父亲连口袋都不让我提,总说自己身体比我好。争不过,只好让他在前面提着货物,我在后头空手跟着。那年,我40岁,而老爸,已经是离70不几年的老人了。人潮涌动中,看着父亲像棒棒(农民搬运工)一样,在我前面负重而匆匆的脚步,和佝偻的脊背,做儿子的,悔有千千,痛有千千!
十几年过去了,养育了七个儿女的父亲,现在在小镇上,已经是人人羡慕的有福老头了。十月一日,共和国60华诞,天公作美,按照旧历过生日的父亲,今年正好与祖国一天。父亲为人从来低调,尽管这么好的千载难逢的日子,父亲80岁大寿与祖国60甲子同日,父亲也没有请客操办的意思(按照老家土家族习俗,必须隆重办会)。他为了躲避亲朋好友的祝贺,竟躲到七妹家过生。我们都知道父亲的为人,全体到了黔江七妹家,都不敢声张,为的是,让老爸过一个他自己想要的快乐生日。
——这个国庆,共和国60华诞,父亲80寿辰,我们一家七兄妹,还有下面的侄子侄女,幸福而快乐地与父亲一起过了一个终身难忘的节日。父亲不作铺张的安排,更多的是从我们身上考虑的。而我们,再一次从老人家处心积虑的安排中,感受到了那种特男人的爱,那么深厚的爱。作为他的孩子,我们常常都是在事后细心品味的时候,才完全读懂老爸的心思和无言的深爱。
离开父亲才几天,牵挂和想念就同时袭来,因为那份感情的厚重。昨夜想起,唯有高山,可以与父爱作比,于是有上面的标题。
父亲的爱,就像巍峨的大山,不用文字,而是以形象屹立在我们心中。那永远不可动摇的威严的形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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