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病体从外面买药回来，远远看见我们家的房间灯火通明。

结婚十多年了，腰间从未挂过钥匙，无论是谁，都能进来，且随时可以。老公昨天走的，孩子又没到星期的时日。玻璃窗敞开着，音响上又传来歌曲，天黑了，时间也不早，十点多一点，会是谁呢？

直径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那个深爱了我十多年的男人。他倚靠在电脑前的椅子上——且拿着我的手机翻看不停。

劫持只差强j*我的事件传得那么沸沸扬扬，为此我们两家闹得很不愉快。事隔那么久后，前几天在大街碰到我，他拉着我的衣角问我为什么不理他？我挣脱他的手，气咻咻骂他无赖加流氓！他气愤不过，说他不会轻易罢休！这会竟然胆大地跑到家里来，真是厚颜无耻！可我不能也不想发作了，反正过几天要走了，何苦给他难堪呢？

“怎么才回来！”闭目养神的他听见我熟悉的脚步，赶紧起身坐正。

“还没有休息？”我用湿毛巾擦了把脸，尽量装出和气。

“你不也没休息？”他一本正经说：“等你呢！你瞎忙活什么？”

来不及问他有何事，他就从裤兜掏出一叠钱：“看你可怜成啥样了，还穷争气得不行？放心拿着吧，不要你以身相许，也不会强j*你！”

我讽刺地笑了一下，问他完了吗？

他说完了！我立即推开门，面无表情说他完了可以走人了，我今晚很累，要早休息。他平时大概受够了我这幅冷若冰霜的态度，这刻又见我下逐客令，积压了十几年的冲动无疑爆发了：“难怪你这么受罪，就你的穷酸嘴脸活该！”

他的高嗓门已惊动邻居了，在这漆黑的夜晚，我没有必要得罪他也不想惹人家笑，语气不免委婉几分：“我的死活其实与你毫无瓜葛的，你只是我老公以前的朋友，再说你们的关系很一般，你完全不值得为我们的日子操心。但我还是要说声谢谢，如果你确实有事的话，明天再说好吗？”

他终于听到我屈尊的话语了，火气不由小了许多：“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心，为什么你总是板着脸，不肯敞开心扉和我谈呢？”他这次没有动用暴力吓唬我，也没有拽我的胳膊，捣我的肩膀。

“我没有诱惑人家老公的时间和精力，你‘这样’的人也不值得，要是旁人见了我们的处境恐怕说不清，你是知道的——我再也背不起任何名声了。”我呆立在门口，希望他尽快转身。

“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老婆的羞辱才决定远去？”一瞬间，他由一只发怒的狮子转变成一只温顺的绵羊。

“你老婆的羞辱算什么呢？我遭遇的惊骇浪涛你不是不知道。离开的原因很多很多，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他，为了我们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在他面前，我不想强装，但我的哀怨无助也绝不是演示给他。

“他真的无药可救了吗？”他把手机递给我，有点凄然地问。

“他就‘那样’了！”我苦笑道，“你认为我还有得选择吗？”

“这个可悲可恶的家伙，一贫如洗的时候你舍不得他，现在孩子大了，你不痛痛快快地走，还赖着他绑着他？”他不但咬牙切齿，连拳头都握紧了。

“正因为他那时候穷，我才没法抛弃，期间闹好了，他没有珍惜。等到风烛残年了，他却落魄不堪，与其不踏实地走还不如留下来陪他。这辈子——我命定他了——也认命了！”怨妇的毛病打破了以往的沉默。

“你真的甘心情愿吗？”他木然地看着我，百遍重复着老掉牙的话题。

“你认为别的男人又能给我什么呢？当然也包括你。在我最崩溃的年月，他是伤过我，可他的雪中送炭你亲眼目睹了。比起他，你又为我做了什么？你只会冲动，从十八冲动到三十八，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冲动是要受到惩罚的。你老婆当众找茬的时候，你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还说我勾引你，诱惑你，并挤眉弄眼让我帮你把罪名承担下来。事后非但不道歉不解释，嘴巴硬邦邦且一个劲说爱我、喜欢我，拿什么喜欢？拿‘这个气概’来爱？不要糟蹋作贱我了，我接受不起你这份无聊的爱和喜欢。你若是七尺男儿，我豁出声明了一点不枉，可你……就算我是你老婆口中说的狐狸精，勾引的对象也绝不会是你！”

“我的个性你明白，我们的日子是紧巴巴，但我不想和你纠缠不清了，也不需要你的善意帮助。你们顺当的太无聊，我们和你们比不起，也不想比，除了远处逃避我别无良策……主动给你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少，随便抓一个吧！忘记我，只当我从不曾闯过你的生活直至生命！”我一股脑地宣泄完，乞求他的眼神一动不动。

“可……我的生活，生命简直非你莫属……”他痛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我只求你留下来，真实地穿梭在我左右，让我每天看到，感受你的气息，就倍感满足了。不要任何承诺和结果，也不会打搅你太多，暗中的关怀和帮助，仅此而已！”

“你若那样我无可奈何。最近我都不出去了，晚上关门的任务也交给房客了。我们同一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什么要导致这样尴尬的局面呢？你的余光会加重我的心理负担，你的影子无时不刻笼罩我们的正常生活。尽管你的行为没有侵犯我，但你无形之中必然伤害了他……避免见你是一个方面，我们的婚姻处境更糟糕，他半生了没有交到一个贴心的人，无论男女，皆是空一场！早晚守着电话，每次问我在忙什么，或是谁在身边？我都黯然落泪。而你总是凑热闹说和你絮叨家事，要么就是开玩笑说和我调情。他说你是他老早的知心哥们，到此刻却摊上这事，让他怎么下台呢！他私下不恨你的痴心痴情，他只是不能容忍你老婆对我的耍泼和你的捉弄，以及人们背后的指点！他说想过和你武力解决。后来他又觉得不妥，即使暴打你一顿，又能怎么样呢？你的人死了，心照样对我念念不忘……你干嘛非要揪住我不松手？我想不通，你现时的条件那么优越，为什么在乎我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呢？他都过的不是人的生活了，你还不肯给我一条活路吗？我不怕流血打架，我不怕上战场牺牲，却怕你无休止的精神折磨！”

“我是吃人的老虎吗？我有这么可怕？亏你口口声声说知彼知己，百战百胜。”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就像今晚，你要是稍微给我一点温暖和笑意，我的心态也不至于这么顽劣。”

用善良换感动的年代已经过去了，难道我还要继续狼吃哇的故事？我的腿脚麻木得站立不稳了，惧怕惊恐使我硬撑着。唉，这是在自己家，看我胆怯的成了什么？我尽可以喊捉贼，也可以叫醒左邻右舍赶走他，对付一个软硬不吃，且又是感情的小人我目前没辙，只能是期盼奇迹出现了。

“到此为止吧！你再不回去，她会追来的……”紧要关头，我唯有找出他的致命伤。

“她逼我，你也逼我，是吗？”他又发威了，像老鹰捉小鸡那样，一把拉扯住我的肩头，而后三下五除二将我放倒在床上。

“你这个无耻之徒，卑鄙，畜生不如！”我的手脚扑腾着，又管不了自己那张嘴巴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如此不堪吗？”他哀怨的火似乎要烧到我的心里：“我那次是自私自利，是没有站到你的立场，但我对你的心，苍天可鉴。你究竟要怎么做才肯原谅和满意？”

“我承认他明暗都斗不过你，可你最起码同情怜悯他一点啊！我不在乎你们夫妻怎么对我，可我不能不保护他。他现在一无所有了，我就是他生命的开始，你明白吗？我二十四小时开着手机，我哪里也不去，就为了让他安然。他说外面房子贵，又不好找，可我不想活在你的阴影下了，我想重新生活，我想全心全意地待他，并搀扶着他一直走下去……你压根就是我心灵的枷锁，是我的思想负担！”我嘴里的血和唾沫混合着，我感觉他再这样僵持下去，我会窒息在房间。

“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异想天开做什么黄粱美梦了，他这些年做的那些龌龊事只有你这个傻瓜不知道！你还为他倾心倾情一片，早该收起了！”

“他不管做了什么，终究是我孩子的爸爸，总比你乘人之危强！你懂爱吗？你配说喜欢二字吗？真爱我，就该为我着想，真喜欢我，就该爱屋及乌，真爱一个人，就该包庇他的一切罪行。你有这样的魄力和襟怀吗？真爱就是学会放下，成就别人，顾全大局。你这个不分主次，没有血肉灵魂、又阴险的道貌岸然的家伙，满脑子除了肮脏、庸俗的性还有什么？说啊！说啊！以为我怕你不成？”恼羞成怒的我，不知谁给的勇气，抡起手掌“啪！啪！”的给了他响亮的两记耳光！

我以为他今晚会和我鱼死网破，我以为他会一意孤行，我以为的很多很多……甚至我不敢想顶撞他的后果。我太了解他不过，他不会饶过我，他的概念是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要么就是他不安宁别人也要陪着他一起煎熬。我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踩死也就到头了，可他生不如死的“爱”疲惫的我近乎麻木。

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钳子般的手猛地停止。“爱他就跟他走，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可行的，我千不该万不该靠近你。时间会抹去我带给你无穷无尽的痛苦。你不用收拾东西了，他离不开你的热情，这个城市也很适合你。守住你们的约定和幸福，我保证不回来……”他捧起我的脸，滚烫的唇粘住了我的额头。

我酸楚的泪滴不由自主。

我对自己说，过去了，噩梦过去了，黑暗过去了。一切的一切不快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过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