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要走过多少个路口,我没有计算过。我可能一辈子对路口都不会有感动,因为每天我都会匆匆经过城市的太多路口。我对路口的感觉,除了喧嚣嘈杂,汹涌的人流,穿梭而过的车流,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深入我骨髓的感动。车去尘扬,匆匆过,匆匆来,我从没有为着某个路口,刻意稍作停留,停留的也只能是红灯停,绿灯行。我曾经也去想过,是否会因为我的不经意而错过多少个城市的另一种风景,或许是美丽,或许是伤感,或许能让我思考。
又一次载着乘客路过淝铜路口,我看见了一群汉子,青年的,中年的,老年的。我不知道他们来自何方,五湖四海,或者某一座城市的边缘。他们三五成群,站着,蹲着,望着。他们翘首等待任何一个机会的到来,只要有车有人从他们的身边驻留问话,犹如马蜂开了窝一样,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他们害怕任何一个生存的机会擦肩而过。
汽车扬起的烟尘中,我看到一双双浑浊的眼神中充满对城市的渴望,对生活的希望。我知道,清晨他们可能就卯足了劲,等待于这个路口,他们披着布袋、扛着铁锹、撬杠,拿着铲子,夹着劣质的烟头,等待、守候。也就是他们用了这些必须出售体力的工具,缔造了我们城市的万家灯火,建设了一个城市的现代文明。这就是路口,一块狭窄的地带,已经成为自由劳动力市场,每天都发生着城市和他们的故事。
如果说,我们是城市里的一种角色,那他们更是扮演了我们城市里的另一种角色。蓬头垢面,满身风尘,操着我们可能并不熟悉的口音,守望在我们的都市。我们为拥有城市而曾经自豪,却从来不会因为城市拥有他们而感动,我们把他们搁置在心中的另一个世界,如同城市将他们失落在某个角落。我们读不懂他们,他们也不想懂得我们,因为他们知道城市不会怜悯,生存不会没有付出的给予。
每天,他们集结于城市的路口,巴望城市的雇主带来用工的信息。他们习惯了路口的烟尘,习惯了路口多元的色彩。仰望耸立的高楼,擦肩而过的时尚人群,还有穿梭的宝马香车,他们也有过奢望,但不真实,因为城市不属于他们。夜晚,霓虹灯下的妩媚,只能是他们荤色笑话中一段插曲,一片哄笑而已。他们也懂得寂寞,无奈,更明白生存对于他们来说设定的轨迹,梦想也罢,幻想也罢,生存下去才是他们最现实的思想。
他们扛着初升的太阳,风里来,雨里去,融入城市的忙碌。饿了,扒上几口街头的盒饭,继续爬上城市高高的楼梯。夜色下,他们又拖着疲惫的夜幕回归栖身的屋棚。和着汗湿的衣衫,砸碎皎洁的月光,一头冲进属于他们的梦乡,扯起雷一般的鼾声。梦里有城市的繁华,城市的风情,城市的诱惑!
他们喜欢这美丽的梦,也知道梦离他们太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执着,他们坚强。
他们带着淘金的憧憬而来,又带着丰收的喜悦或者失落的哀愁而去。踏上回乡的列车,回首远去的城市,他们想说,城市我爱你,但又怕惊醒城市里的每一个人。事实上,城市还是离他们很远,只能停留,不能驻足。
某一天或者天天,在这路口。我还会看见这一群汉子,邋邋遢遢,脏脏兮兮!他们三五成群,蹲着,站着,望着,等候着!我读懂了他们!他们扮演的角色,生存的角色,因为我也是,所有人都是!
我们感恩脚下城市的每块热土,不能忘记某一块泥土中还散发着他们温暖的体温!我们感叹眼中城市的高大雄伟的建筑,不能忘记某一块砖瓦中还记忆着他们淳朴的笑容!城市,他们来过,走过,万家灯火中留下了他们浸透汗水的足迹!
呵,路口的那群汉子!他们是谁?是被生活在城市的我们称作“民工”的兄弟们!一群飞进城市屋檐下,燕子般勤劳的我们的兄弟姐妹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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