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的一次饭局,几个近二十年不见的同学在一起,海阔天空,天南地北,说着说着,一同学拨通了一个号码,他与对方说了几句后,对我说:“萍的电话,你与她说几句。”
提起萍,脑海里立即出现一个很熟悉的,曾经使我相思过直到现在只要提起心里仍有一丝无以名状感觉的姑娘。听了他的话,我倒有了几分怀疑,是否是我听错了,还是他与我开玩笑。我又问了句:“你说什么?”
“萍的电话,就是与你好的那个,你不想?!”
“你胡说!”我还像年轻时一样,别人提起她总有点不好意思,就用不友好的眼光向他瞪了瞪,接过了手机。真的是萍,那声音陌生中透着熟悉,温柔中夹带娇滴。我也像回到了那个年代,心跳加快了,嘴说话也好像有点不听使唤了,没说上几句,我就无话可说,只是重复着说,你能不能赏光,什么时候来作客。她也说了几句客套话,告诉我她家的具体地址,嗔怨道:“你这个人,过去……”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最后说,“现在你还不敢到我家里来吗?”
萍是我的高中同学,两年半的时间她一直坐在我的前排。那个时候在学校里有不少人谈恋爱,而我,虽然对她也有这种想法,但由于不会像今天影视镜头中诸多谈请说爱的举动,也没有勇气向她提出,只能暗恋着。
我也曾有想向她表白的冲动。高二时正是文革中文化课所谓回潮期,她的化学学得好,我的物理学得好,老师未讲我们都可以理解当天的课,双方彼此都有羡慕感,我一没事就找她闲聊。她也是。有一天,当我想到向她表白我爱她,想与她交朋友时,见她脸色非常难看,一问才知道,她与家里闹别扭,母亲给她谈一个工厂里的干部,她不愿意。我最后只能劝她两句,安慰一番,又谈些学习的事,向她表白的事只能搁到一边,没有提也无法提了。
她的家庭条件比较好,我常常从她那儿借书,就在我们即将毕业时,中央提出反对资产阶级法权,号召在学习毛主[xi]指示的同时,要学习列宁的文章,我向她借列宁的《国家与革命》一书时,她本已经拿起准备递给我,不知怎么又放下了,稍后说,等一会给你。放学后她把书递给我,很认真地说,你要看就好好看,这本书就送给你。
我拿到书很高兴,立即就看了起来,翻开后发现:在正文的第一页下面有三个字,“你敢说”。我感到奇怪,又朝下翻,第三页一个字,“爱”,第五页一个字,“我”,第十三页下面一个字,“吗”,第十四页上是“?!”。我将这六个字和“?!”连起来一读:你敢说爱我吗?!我大惑不解,是谁写的呢?是她写的,她写这干吗?看到这里,我什么也看不下去了,晚上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也在想,最后自作聪明地从借书的态度想到了答案:不知是谁的恶作剧,否则与她借书时她为何要犹豫?之后,我再找她时,她常常躲着我,即使面对面坐着,她也只是向我看一眼,愣在那儿怔怔的,不愿看我,也很少再与我说什么,好像变陌生了似的。
毕业后别的同学都你约他(她)或他约你热热闹闹的相互走了一阵子,我因家庭条件不允许于毕业后的第二天就回乡务农了。这期间,我听到有几个男女同学谈上了恋爱,还得到她终于说服了母亲回掉了那个对象的消息,我又一次想到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将那本书拿出来反复推敲,原来是“你敢说爱我一生一世(13页14页即是1314,谐音是一生一世)吗?!”怎么办?想到她的家庭与我的家庭的差别,她父亲是一国营大厂的党委书记,而我,父亲是农民,家里又穷的什么也没有;她,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推荐上大学的,而我,说不定一辈子都得当农民,如果因一时冲动而结合,那将让她因我受累一辈子。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不忍心,终究没有向她说出那句她所希望的,也是藏在我心中很久的话。
《笑傲江湖》插曲词说:一生一个爱,没有对和错。尽管和妻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很滋润,但这二十多年里,只要遇到高中的同学或者见到那本书,抑或是看到影视镜头中同学谈恋爱,甚至于无缘无故间我都会想到了她,都会想到如果……那我与她将是一生一世。尽管那一次记下了她家的电话号码,也知道了她的详细住址,但我还是没有给她去电话,更没有到她的家里去,我确实不敢,也不忍,因为我感到没有脸见她,是我辜负了她,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她祝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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