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一个寒冷冬天的晚上,在一个北方繁华的都市,一个身着白衣长发飘逸的女子,趴在江边的栏杆上失声痛哭,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使整个世界为之沉静。一个英俊帅气的男子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说:要哭就去他面前哭,你哭再大声他也听不见。那女子抽噎着用手揉了揉眼睛,停止了哭声。看到她哭红的眼睛肿得像桃子,那男子冲她微微一笑递给她一条白色手帕说:“擦干眼泪吧,这么漂亮的大眼睛不应该装着眼泪。”他微笑着转身离去。或许因为太过悲伤,她呆在原地许久,当她神志清晰的时候只看到手里多了一条白色手帕,似乎有人来过,又似乎记不起了。
三年后一个花香四溢的春天,在南方的一个海边小城,他和她并肩坐在大海边,望着那蓝色的海洋,看着起伏的海浪,他们相视一笑,紧紧相拥。
“好美的大海,好蓝好清辙的海水。”她面朝大海轻轻地感叹。
“静玉啊,方静玉,你可知道你比这大海还要美,你的眼睛比这海水还要清辙。”他笑着注视着她那双大眼睛。
“家浩啊,王家浩。”她望着他那微笑的脸,叹了口气,轻轻地侧过头,又望着眼前那片海,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静玉啊,这么好的环境这么美的地方,我唱首歌给你听如何。”他望着她忧伤的脸心里一阵微痛,却又牵强笑着说。
“嗯。”她点了点头,依旧望着远方。
他清了清嗓子低唱了起来:
茫然走在海边看那潮来潮去
徒劳无功想把每朵浪花记清
想要说声爱你却被吹散在风里
猛然回头你在那里
他的歌声越来越大:
如果大海能够带回你的爱
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
就让它随风飘远
他猛地站起来,伸开双臂放声高唱: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你的哀愁
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所有受的伤
所有流的过
我的爱
请全部给你
眼前这名男子,在她最落泊的时候相遇,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安慰和帮助,他从没问起过她的过去,仿佛他什么都了解一样,只需一个眼神,只要一个表情他都看出她的心思。而他又真正了解她多少呢?她的过去,犹如一道烙印深深地烙在她心底,她又怎么无视它的存在,那种痛苦的经历,那个曾经说过爱要娶她一辈子照顾她的男人所给她带来的伤害是这辈子都难以抹去的。面对再一次来临的爱情,她还能欣然接受吗?尽管他很优秀,尽管他很爱她,尽管他不止一次说过要忘记过去,尽管他为她做了很多很多。但是还能爱吗?爱还会属于她吗?她还有爱的权利吗?不爱吗?那种时时想着他惦着他的感觉又是什么?那种依在他怀里的幸福甜密又是什么?
听着他深情唱着自己改编的歌,看着高大的背影却透着一丝悲凉,她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她轻轻掏出一条白色的手帕,慌忙侧脸擦试着。
“怎样?好听吗?”他转身脸上挂着笑容。
“很好听。”她微微一笑。
“起风了,我们回去吧。”他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低声说。
“起风了吗?”她并感觉有风吹过。
“你看,风把沙都吹到你眼里了,眼睛都红了。”他依旧微笑着。轻抚她的眼角。
“好像是起风了,回去吧。”她笑着起身。他拉着她的手走在海边的沙滩上,沙滩上留下他们的一大一小的脚印。
她的父亲因得出了车祸长期在医院冶疗,她经营着一间面包店,工作很迈力,挣的所有钱都用在给父亲治病上。他在她店里帮忙,她做面包的时候他招呼客人,她去医院的时候,他就打理店里的事。有时候他也会跟她一起去医院看她住院的父亲。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对真正的情侣,事实也维持着这种貌似情侣的关系,只是关于爱更深的话题,他们不曾谈及过。
又一个晴朗的午后,他推着她的父亲走在海边的沙滩上,她静静地走在旁边。海上很安静,没有一丝风。他突然笑着推着她父亲慢慢地跑了起来,跑了很久很久,然后他停了下来,推着轮椅在沙滩上滑了几圈。她立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许久慢慢地走上前,她看到了父亲盯着沙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她低头看到沙滩上滑出了几个大字:“我会好好照顾她。”
她走到父亲面前蹲下抚摸着父亲的干枯的手。父亲握住她的手,又拉起他的手放在她的手上,然后紧紧地握住。冲他们俩个使劲地点点头。眼角滑落两滴泪珠。
“爸爸,放心,我会幸福的。”她看着父亲滑落的泪滴,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三年前,那场车祸夺去了母亲的生命,使父亲变成了终身残疾,犹如植物人,没有语言没有表情整天木呆。三年了,第一次看到他流泪,原来他是希望她能幸福,他放心不下她。
或许听到她的话,她父亲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深深地望了望家浩。
“爸爸,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静玉,一辈子让她幸福,我发誓。”家浩跪在轮椅前,举起右手大声说。他知道他在等待一个承诺。
他微笑着点点头,用尽全力握紧他们的双手,慢慢地闭上眼睛,安祥地睡着了。
“家浩,小心开车,别闹了。”静玉在车里笑着说。家浩别边唱边开着车,身子随着音乐左边摆动着。
“遵命,夫人。”家浩坐直身子严肃地说。静玉笑着望向窗外。路上有一结婚车队经过,白色的花车装饰的很漂亮,红的玫瑰摆出一个心型。静玉收住了笑容凝视远方。
“放心,我们的婚礼比他们会隆重漂亮百倍,我会给你一个浪漫独特的婚礼。相信我。”
家浩拉起静玉的手握得紧紧地,仿佛在保证。静玉轻轻地将头依在他胸前,感觉着她的温度。当汽车驶入北方这座繁华的都市。熟悉的环境又浮现在眼前。一种奇怪的恐惧感又涌上她心头。这个三年前她逃离的城市,只因那个曾经爱她而又背叛她的人。三年后,她又回到这城市,只因这个现在爱着她的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她告诉自己,她已将过去遗忘,她也会有自己的幸福,她就要结婚了,和深爱着自己自己又深爱的人。这是幸福的事,她还有什么好恐惧的,悲伤黑暗已经过去了,她的黎明就要来了。她现在就和他一起去见他父母,然后就举行婚礼,过着属于自己的幸福。
车子在一栋别墅面前停下。家浩下车打开车门笑着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说:“夫人,请下车。”
“这是哪,怎么来这?”静玉下了车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解地问。
“这是我家,也是你的家,虽然我讨厌这个家,不愿再回到这个家,但是为了你,亲爱的, 我还是回来了。进去吧,他们在等了。”家浩牵着静玉走了进去。
“你们怎么才回来了,你爸爸都问了几次了。”一个中年妇人开门大声说。家浩瞟了她一眼径直走到客厅。此时他的爸爸正座在沙发上看着报纸。
“你们回来了,让阿姨准备吃饭,去叫肖枫也下来,还有珊珊,都知道家里来客人,还呆在楼上干吗?”他冲着中年妇人喊着。
“哦,你们快坐,路上辛苦了吧。”他招呼着她们坐下,放下报纸,温和地问。
“还好。”家浩应了一句。
“家浩你回来了。”伴随着一串脚步声,一个明亮的声音响起。静玉猛地颤抖,这声音,还有刚才他爸爸说的名字,怎么会,怎么如此地熟悉。
“嗯,姐夫。”家浩抬头应了一声。静玉低着头,两手握住紧紧地,她不敢抬头,怕这一抬头,看到她最不愿看到的一切。
“珊珊呢,怎么还不下来?”家浩的爸爸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哦,珊珊去朋友那了,说晚一点回来。”他笑着说。
“都说家浩今天回来,还出去,不管她了,我们去吃饭。”他说着起身走向餐厅。
“走吧,去吃饭。”家浩拉着静玉的手轻声说。静玉依旧低着头,仿佛没听到他说的话。
“去吃饭吧你们。”肖枫走到他们面前客气地说。他并未留意到眼前个低着头的短发女子。
“好,你先去,我们马上来。”
“静玉,有我在别紧张,你看你的手心都是汗,怎么紧张成这样,没事的,走吧。”他笑着拉起她。静玉紧跟在后面,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完全没了主见。
“快坐吧。”家浩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她慢慢地坐下,却看到对面一张熟悉的面孔。她们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空气瞬间凝固。许久又都垂下头。
“姑娘你怎么不吃啊,不合胃口吗?”家浩的父亲看到静玉只是低着头拿着筷子却未见张嘴,便和气地问。
“啊,没有,我不太饿。”静玉慌忙回答。
“哦,你们慢吃,我吃饱了,公司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肖枫冲忙吃了两口起身说。
“公司不是没什么事吗?家浩难得回来一次,你们好好聊聊。”家浩的父亲望着肖枫有些责备地说。
“临时有事,改天我再和他聊,家浩我先走了。”说着他快步走了出去。在走出餐厅里,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静玉一眼又转身离开。
吃过晚饭,家浩的父亲坐在客厅和他俩聊着家常,那位中年妇女坐在一旁时不时插出一句话来。
“家浩,是要结婚了吗?日子订在哪天,我们也好准备,怎么说也是我王家的大事,可得好好操办。”她说着望向家浩的父亲。脸上露出一种殷勤的笑。
“就是最近吧。”家浩望她一张一合红的似血的嘴,不耐烦地说。这个女人是父亲的老婆,却不是她的母亲,用她的话说,他只是他父亲在外面的一个私生子,而他的母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已经死了。她从小就看不起他,轻视他,但在他父亲面前又装出一幅好人样,他最讨厌她,既使在他父亲面前也从不掩示,因此,他吃了不少苦头。也就是三年前,因为她他和他父亲发生了很大的争吵,他气极之下离开了这个家,决定从此不再踏入此门。他去了一个偏远的南方小城,想远离那些争吵和世俗,想找个地方让自己清静。也就是在那里,他认识了静玉,一个让他心动且深深爱上的女孩。他没有告诉她他的家庭背影,是因为他并不想和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他会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和自己的喜欢的人好好生活。他很庆幸他三年前的离开,然而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他还是又一次回来了。但也是作个交代,他并不想呆多久。
“哦,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家住哪,父母是做哪方面工作呢?”她的问话打断了家浩的思绪,看着静玉难堪的表情。家浩愤怒地说道:“兰姨,这个不用你操心。”
“哦,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吗?老爷子你看看,我反倒成了坏人了。”她撒娇地笑道。
“不管他们家庭怎样,只要家浩喜欢就行了。这个珊珊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说好了要见个面的吗?”
静玉依旧低着头,头眩动得厉害,她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只觉得胸口阵阵地痛着。
肖枫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两眼呆呆地盯着屏幕。
“你好了没有,不是说家浩带女朋友回家嘛,我们早点回去,晚了他们都走了。”珊珊坐在一旁着急地问。
“哦,快好了,再等一会吧。”肖枫回过神摆弄着鼠标说。
“你快点吧,对了,你是从家里出来的,见过他们了,怎样长得漂亮吧。”珊珊侧过头笑着问。
“哦,漂亮。”
“我就说嘛,家浩的眼光那么高,肯定还不是一般的漂亮,咱们快点回去吧,好好看一看,到底是哪个姑娘那么有福气被家浩看上。”
“别吵了,你安静一会行不行?”肖枫大声吼道。
“你是怎么啦?莫名其妙发脾气。”珊珊瞥着嘴说。
那晚他们很晚才回去,回去时家浩和静玉已经走了。肖枫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辗转反恻,终于拨通了家浩的电话,得知家浩住的酒店,又找了一个借口要了静玉的手机号。夜里二点钟,所有人都进入梦乡,他悄然起床,开车飞奔到酒店,坐在车点发了一条信息给静玉。“我在酒店楼下,我们谈谈。”他点燃一支烟慢慢地抽着,烟雾迷漫着他的双眼,他仿佛又看到第一次看到静玉的情形。
那是三年前参加一个聚会,他看到一个身穿白色的连衣裙拉小提琴的女子,飘逸的长发,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她认真投入地演泽着一首动人的曲子。她犹如一个天使,他陶醉了。
他们相爱了,在海轮上渡过幸福而又快乐的七天,那七天时光今生今世他都不会忘记,然而,他已经结婚了。曾几何时他想放弃一切只和她在一起,只要看到她那甜美的笑,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他愿意放弃所有甚至生命。然而,终于,他还是放弃了她,他真正爱的女子。尽管心如刀割,他终于体会到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生死别离,而是明明你很爱她却又不得不放弃她。直到烟烫到手他才惶然回神。
静玉看着手机上的短信,简短的几个字,却掀起一层汹涌波浪,往事也浮上心头。
这个男人,这个第一次爱上的男人,为此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海轮上相依相偎的七日,她以为她得了真正的爱情,然而,爱情来得快走的更快。他们的恋情很快被他妻子知道,找到她所工作的地方,当在演奏的时候,她妻子夺过她的小提琴狠狠地摔在她打在她的手上,她的琴被摔破了,手再也不能拉琴了。这些并没有止住她对肖枫的爱,她认为爱一个人就要付出,付出就会回报。直到那晚他在江边和她提出分手。他说他没办法离婚,没办法给她一个未来。她不相信,他说过会爱她一世的,怎么会这么快就变挂,难道就是因为遇到些挫折吗?她说他愿意等他,多久都行。然而,他的态度没有昔日的温柔。说有缘无份,希望能好聚好散。她不相信,拿出他送她的项链,这是他们爱的信物,是一颗心型的项链,他说那悬挂的是他的那心,他把心交给了她。当她手握住他心的时候,她又怎能相信此刻他说的话。她不同意分开,求他不要离开她,她低声哭泣着。然而,他竟狠心地夺过脖上的项链扔进了江里。她望着瞬着落入江底的项链失声痛哭,她知道那一刻,连同她的心一起死沉江底。在那个寒冷冬天的夜晚。
此刻的静玉已没了眼泪,但胸口的痛却如此清晰,她还起身走到酒店楼下。
“你,还好吗?这几年?”他看到她的单薄的身影,想冲上去,却又被止住了,直到她走到他面前。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
“我很好。有什么事,说吧。”静玉心跳得厉害却极力让自己表现出平静。
“你真的要和家浩结婚吗?”
“那是我的事,好像和你无关吧。”
“如果被珊珊知道了,肯定不行的,她父母也不会同意的。”肖枫沉默了许久无奈地说。
“那又怎样?”静玉冷冷地说。
“有的时候,光有爱是不够的。家浩知道我们之前的事吗?”肖枫仰望黑色的夜空轻轻地摇着头。
最后的一句话像寒风一样钻进她的耳朵,静玉抬起望着灯光闪烁的霓虹,那种闪光刺得她的眼睛炙热的痛。她无力地走回酒店,但他那句一直在她耳边回旋。家浩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知道后他会怎样,还会爱她呢,还愿意和她结婚吗?躺在床上一遍遍问自己,她没有答案。
第二天早晨静玉被一个短信声吵醒,她无力地把开手机,一行刺眼的字映入眼帘:今天中午爸爸会让你们回家吃饭,珊珊已经在家等了。静玉关上手机,觉得胸口堵得慌,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下床倒了一杯冰水一饮而尽,这时敲门声响起。
“睡得好吗?饿了吧,我们去吃早餐。”家浩推开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犹如寒冷冬天的一屡阳光,照向静玉,她冰凉的的心感觉了温暖。
“嗯,好,等我一下。”静玉走进洗手间洗漱,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好了吗?今天爸爸说中午一起吃饭,呆会吃过早餐我们直接回家。”看着静玉走了出来家浩又开心地说。静玉听到家浩的话,手不停地微颤着,脸色更加苍白了。
“你怎么啦静玉,脸色这么差,没睡好,还是不舒服。”家浩走向摸了摸她的头关切地问。
“突然感觉很难受,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家浩,你去给我买点药吧。”静玉拉过家浩的手,低声说。
“我带你去医院,看你病成这样还不说。”家浩拉着她就想往前走。
“家浩,我没什么事,可能是没休息好,去买两颗冶胃痛的药吃就好了,去什么医院啊,不是中午你爸爸还要请我们回去吃饭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扫了他的兴。”静玉微微一笑。
“吃饭什么时候都行,还是看病要紧。”
“好了,我不说没什么事吗?要把你紧张的,快去吧,快去快回,另外突然想吃刚烘的面包了,也顺便买一些回来。”家浩还要坚持却被静玉推出了门。
“你啊,把面包当成自己的孩子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知道了,我马上回来。”家浩轻轻地拍了拍静玉的头笑着说。
静玉趴在窗户上,看着家浩匆忙离去的背影,她眼睛湿了。她朝他轻轻地挥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忍着泪收拾好自己的衣服,踏上重返南方小城的客车。在车上她发了短信给他。
“家浩,对不起,我走了,或许习惯了平静的生活,你的家庭环境我接受不了,我们分开吧。谢谢你曾经爱过我。”手机按下发送键,泪也如同断了线一样涌出。这一刻她深深地明白,世界最痛苦的事,不是生死别离,而是你明明很爱他却又不得不放弃他。
闭上眼睛,眼前全是家浩的影子,他的笑容,他的样子,他们一起去市场买菜,他们一起煮饭…….算了算了,一切都是注定的,她终于明白别人常的话,人的命天注定,而她又怎能和天抗衡。回到小城,她以低价把店转给了一位老板,退了租来的房子。这个安静生活了三年的地方,这个重拾她生命给舔试伤的地方,这个带来无数次感动的地方,她又要面临再一次的逃离。为了自己深爱的人和同样爱着自己的人。当一切安排妥当,她又一次来到海边,此时的海依旧很蓝,她仿佛又看到父亲把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时脸上浮出的笑容,她仿佛又看到家浩推着轮椅滑出的几个大字,还有他跪在轮椅举起右手承诺的样子。她微笑着,笑出了眼泪。好了,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她深深呼了一口气,转身想要离去。
“你想去哪?”一个熟悉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家浩出现在她眼前。
“家浩,你怎么,回来了。”静玉愣住了。
“你就想这么离开我吗?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你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吗?只因我的家庭环境吗?静玉。”家浩一步步走来,声音明显颤抖,他脸上没了笑容,头发有些凌乱。
“对不起,家浩,对不起,我只说对不起。”静玉一步步后退,她怕看到他那双期待的眼神,她怕他看穿她的心思。
“不要说对不起,我只想知道原因,难道我们经历了还不够多吗?难道我不够爱你吗?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家浩又一步步走向她,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求你别再问了,别再问了。”静玉急忙后退,使劲地摇着头喊道。
“别在退了,后面是海水,如果你一定要坚持退到海里,那我也会一直跟随着你。”家浩一把拉过静玉,把她拥入怀里。一阵海水吹过,海水打湿了鞋子。
“家浩,家浩,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静玉伏在家浩的怀里,再也控制不哭喊道。
这是第二次看到她这么无助地放声哭泣。三年前,一个寒冷的夜晚,他看到一名女子在江边失声痛哭,那哭声足以感动天地,他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让一个柔弱的女子如此伤心,他竟有点恨那让她伤心的人,也就是那一刻他告诉自己,如果自己爱上一个女子,绝不会让她为自己而伤心流泪。没想到三个月后,他们又一次相见,是在南方的这个小城,她剪掉飘逸的长发,然而她那双曾经哭得红肿的眼睛他一下便认出了。只是她好像对他没什么印象。他知道她有着一段伤心的往事,好奇心想要去了解她,她的脸上常带着忧伤,她很少有笑容,只是在她父亲面前,她的笑容才会绽放。那时他才发觉,她笑起来是如此动人,慢慢地他发现自己爱了她,想要看到她每天都能开心地笑。或许是他的真诚感动了她,她的笑容渐渐地多了,她的心也渐渐地打开了。只是这好不容易打开的心门,现在却突然间关上了,他知道肯定和三年前的那场痛哭有关。
“静玉,无论是什么事,都要相信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家浩把静玉抱到沙滩上坐下,亲吻着她的额头,低声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静玉止住了哭声,望了望家浩,又转脸望向远方的大海。
“家浩,我给讲讲我的过去吧,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了。”
“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别勉强自己。”家浩知道那段往事伤她有多深,他不想让她再痛一次。
三年前,那时刚大学毕业,在一个聚会上我认识了一个男子并深深地爱上了他,当时他也一样爱我,后来才知道他已结了婚……
“那个男子就是肖枫,对吧。”听完静玉说完,家浩问道。
“你,你知道?”静玉猛地转过头,惊诧地问。
“我猜的,听到你所说的,又想到那天一起吃饭时你们的表情,还有,你的突然离开,我想应该是他,对吧。”
静玉轻轻地点点头。
“好了,别担心,交给我来处理,不会有事的。我们不回去了,只呆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家浩紧紧地拥着静玉。
“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真的可以只呆在这里吗?”静玉低声问。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我们一起面朝大海,看春暖花开。”家浩的眼泪湿了。
家浩开着车行驶在高速路,他要静玉等他三天,他要回去处理好家里的一切,包括她与肖枫的关系,然后永远地和她呆在一起。短暂的三天对他来说像是三个世纪,他能想象静玉一个人等待他时的无助和恐慌。他把油门踩到最大,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回到她身边。
“什么,你们的婚礼不让我们参加,这叫什么话,你想干吗?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让我脸面何存,就算是旅游结婚,也总该先摆个酒席,我已经和朋友说过儿子要结婚了。”家浩的爸爸有些愤怒吼道。
“我不喜欢应酬,要摆你们自己摆,反正到时候我们不会回来。”家浩顶撞道。书房里传来父子两人的争吵。
“这还像话吗?结婚的人不出席,我们摆有什么用,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清楚,是不是因为那女孩?还是什么她的家庭?”
“不管静玉的事,这是我的主意,从小到大,我都不愿呆在这个家,一直都想出去生活,在这里我和坐牢没什么区别。”
“你,你想气死我,读书的时候你住校不回家,毕了业又到处乱转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人影,以为你长大了,结婚了,就可以收住心安心在家打理公司的生意,你竟说出不孝的话来,你,你,”
“我从来没想打理家里的生意,反正有肖枫就够了,你们的事我不干扰,我的事你们也别管。”他们的争吵被贴在门外的兰姨听得一清二楚,她嘴角扬起冷冷一笑。
“妈,你在干嘛?”珊珊从外面回来看到她侧着身子头贴在门上,就走过来低声问。
“死丫头,你想吓死我啊?”她拍了拍胸口拉她到一边。
“我刚听到啊,家浩想要在外面结婚,以后也不会打理家里的生意了。”她得意地笑着。
“唉,那又怎样?对了,和谁结婚啊?上次来那个女孩吗?叫什名字,这么快?”珊珊突然想起上次没看到还有些遗憾。
“好像叫静玉,对,是叫静玉,刚才还听到他叫来着。”
“静玉?怎么这么耳熟啊,静玉,是叫静玉吗?”珊珊回忆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拉起她的手问道。
“是静玉啊?怎么啦,你怎么这个表情看着我。”
“她长什么样?上次一起吃饭肖枫也在吧?”她使劲地摇着她问。
“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怪怪的,不过说实话长得挺漂亮的,特别是那双眼睛特别迷人,高高瘦瘦的,一双修长的手。你去哪,我还没说完呢?”
不等她说完,珊珊猛地转向跑向楼,看着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肖枫,她愤怒地夺过杂志摔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脸涨得通红。
“你怎么啦?不是出去玩了吗?这么快回来。”肖枫捡起杂志抬起头问。
“装吧,装吧,你就给我装吧。”珊珊吼道。肖枫望着仿佛想要把自己吞下去的表情不再言语。
“怎么不装了,你见了她,还装着什么事没发生,哈,她还真有本事,诱惑了我老公又来欺骗我弟弟,这个狐狸精。”珊珊冷笑道。
“够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想怎样?”肖枫起身盯着她吼道。
“好啊,现在还在想着她吗?好啊,我去告诉爸爸,我让他成全你也成全家浩,兄弟俩喜欢一个女人,呵呵。”珊珊冷笑着就要往外走。
“别这样,求你了,别去,她都已经离开了,就让她安静地生活吧。别在去招惹她了。”肖枫急忙拉住她,低声说讫求道。
“求我啊,求我啊,三年前为了那个女人第一次求我,三年后又一求我,也是为了那个女人,呵呵,真好笑,我是该恨她还是该感谢她呢?”
“别在吵了,求你了,求你了。”肖枫面无表情低声呢喃着。
“好,不告诉爸爸也可以,除非让她离开家浩,一个破坏过别人家庭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和家浩在一起,这是唯一的条件。”她用力甩开肖枫的手。恨恨地望了她一眼。
肖枫一个人坐在院里的长椅上,点燃一支烟,看着烟雾随风吹散,已进入冬季,夜很黑,风呜呼吹来,仿佛象在低哭泣,他又想起那年夜晚他们最后一次独处他对说的那些话,不会忘记她的伤心的哭泣声,和绝望的眼神。他的心又一次象刀割一样。
“想什么呢?”一个声音传来,家浩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哦,没,没什么?”他慌忙把烟放到嘴里,用力吸了一口。
“我要和她结婚,我要照顾她,她已被人伤过一次,再也经不起又一次的伤痛。”家浩坐下来,低声说。
“家浩,你?”
“我们会离开这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永远不在回来,希望你不要打忧我们。”家浩平静地说。
“家浩,你都知道了?”肖枫又用力吸一口烟,缓缓地吐了口烟雾,许久叹息道。
“太迟了,太迟了,珊珊已经知道了,她是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她说要你们一定要分开。”
“什么?我已经什么都不计较了,我们走还不行嘛,为什么不肯给我们一条生路。”家浩大声吼道。
“不行,那个叫静玉的女人必须离开,一看到她我心都快停止跳动了,就这个一个女人,把你们俩个迷得团团转,我还偏不信,她到底有什么本事。”珊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走出来。
“珊珊,放他们走吧,到此为止吧。”肖枫望着珊珊哀求道。
“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替她求情,这个女人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我不会让她好过。”珊珊冷冷地吼道。
“姐,我求你了,放过我们吧,我们以后不会再出现了,求你了,放过我们吧。”家浩走到珊珊面前哀求道。
“家浩,那个女人配不上你,你还是早点给她断了关系,否则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妥罢甘休。”珊珊不依不扰地说。
“你到底想怎样,你想让我们都死你才甘心吗?三年前,因为你的,她的手没办法再拉琴了,三年前,因为你想到过死也自杀过,三年前因为你,他的父母出了车祸,母亲当场死亡,父亲终于瘫痪去年也已经死了,你可知道这几年她是怎么过的,你可知道这几年她多想一死了之,你对她做的还不够吗?就因为她曾是肖枫爱上的女子,就因为她当时怀了肖枫的孩子吗?你到底还想怎样你才满意。你也是女人,怎么会如此狠心。”家浩斯歇底喊道。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珊珊你?”肖枫捂着胸口狠狠地望了一眼珊珊倒在了地上。
“病人心脏病又犯了,这次比较严重,需要马上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但病人不配合,你们去安慰一下他吧?”医生走出急症室无奈地对珊珊和家浩说。
他们推门进去,肖枫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大滴的珠,嘴唇有些发青,呆呆地盯着窗外。
“肖枫,你得听医生的话,马上手术。”珊珊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说。
肖枫仿佛没了知觉一直望着窗外,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情。不论他们再说什么,他依旧保持这个模样。连续几天都是这样,无论珊珊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任何反应。
“医生,我没有办法?”珊珊走进医生办公室无奈地摇着头说。
“如果不马上手术,估计他的时间不多了。”
“医生,我求你想办法救救他,求你了。我不能眼睁睁看他死去,求你救救他。”珊珊拉着医生讫求道。
“如果他不配合,我们也无能为力,你们还是作下他思想工作吧。”医生无奈地说。
珊珊无力地走进病房,坐在肖枫的面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你是在惩罚我吗?是在惩罚我?好吧。我求你了,配合医生做完手术,只有好好的活着,才能惩治罚我,才能看到你所爱的人,才能去找她。才能弥补你我对她造成的伤害。所以,求你了,快点好起来,好好的活着,活下来,既使你再次要和我离婚,我也同意,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珊珊泣不成声地说着,眼泪哗然落下。她倒在肖枫的怀里失声地痛哭着。肖枫的手微微地颤动着,眼角闪过一滴泪珠。
“家浩,你把韩静玉接来,我想此时只有她才能让肖枫接受治疗,我想此时他最想见的是人是她。”看到家浩推门进来,珊珊收住了眼泪对家浩说。
“嗯,好,我马上去。”或许这时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了。
“家浩,你回来了,韩静玉来了吗?”当家浩再次推开病房门时,珊珊像是看到一丝希望,开心地问道。只见家浩轻轻地摇着头,满脸憔悴。
“是她不肯吗?是啊,我当初那么对她,她怎么会原谅我,家浩,你带我去找她,我去向她忏悔,去向她下跪,去求她原谅,只要她能答应见肖枫一面。家浩,快带我去。”珊珊拉着家浩的手就想往外走。
“她走了,我不知道去哪,我找了所有的地方都找不到她,她走了。”家浩摇着头说。
“啊,老天也要惩罚我,老天也要惩罚我,是我作恶习多端,那就让我一个受罪好了,为什么连累别人,啊…..”珊珊瘫倒在地上抱头痛哭。
一个星期后,肖枫死了,在护士整理病床的时候发现了三封信。
珊珊:我走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尽到做丈夫的责任,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保重好好生活。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
静玉:你是我一生最爱的女人,尽管我没有资格再说出爱你,也不乞求能下辈子再爱你,如果真有来世,下辈子我愿做你身边的一颗树,永远仰望着你,远远地看着你,为你遮风挡雨。对于你父母,我会亲自己去向他们赎罪。只愿你以后的生活能够幸福,我死而无憾了。
家浩:虽然有些话我已没有资格再提起,静玉她,是值得你深爱的女子,我希望你能好好爱她,把我的那份也加上,我已负过她一次,我拜托你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好好爱她,算是我将死的人最后的请求,我相信你给你一个未来,你会带给她幸福。家浩,一定要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一定要让她幸福。
“家浩,去找她吧,去吧。”珊珊读完信轻轻擦干眼泪微笑着对家浩说。
家浩握紧手上的两封信,用力地点点头,冲了出去。心里默默地念道:静玉啊,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无论天涯海角,无论需要多久,哪怕是需要一生,我也不会放弃,一定会找到你的——静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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