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山寨沟要被征用做厂房的场地了,旺财喜笑颜开,和将要被占土地和房屋的哥老爷俩儿坐在一起兴奋的说这事儿。
“太好了,‘乔迁乔迁,一步登天’!我们这些老哥俩儿可就要发了!”他左手拿着烟,右手拿着茶杯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说道。
“是啊,现在都在修公路.修厂房,年轻人们也早就不想做土地了,我们这些老骨头若进了土,这土地可不知谁还愿意做!倒是让它给占了,陪得几个钱,让年轻小伙儿做点生意或者做点其他啥事儿,他们倒还正和心意。”一个老哥俩儿应诺着。
“这也不见得,现在的土地越来越少,年轻人有手艺的倒好,没手艺的,又没有了土地,那占土地赔的那两分儿钱用完了,他们又咋办?我就不愿意土地被占!”另外一个中年人反对。
“那看他咋用啊!如果你乱挥霍,当然要不了多久就使完了,但听说陪土地的钱还不算少哩,我有一个远房的亲戚就是这样:家里的土地才被占了几块,房子也占了,马上,他就由一个农民变成了一个有几十万身价的人了,他就发了!”旺财兴头正浓,马上回驳那中年人。
“我看老弟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你以为现在占用土地就那么值钱吗?”一个年长的老者哼了一声。
旺财却不再回驳他,因为老者在村里是见过世面的,遇事很有见解,只是说道:“怎么说老哥?”
“哎......总之.....”老者似有疑虑。
旺财见他说话不畅,便顺着自己的兴头说道:“老哥甭担心!如果是国家占了土地修公路,那我们没话说,因为他是陪我们多少我们就只能拿多少,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听说这个厂是私人老板占用,听说这老板有钱得很,这私人老板,我们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便宜了我们就不卖!”说道这里,他又美滋滋的喝了一大口茶。
“是啊!是啊!便宜了我们就不卖!只要我们大家团结那就有好价钱!”大伙儿都乐到了一堆,快活的嚷嚷着。
“哼!”老者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既轻藐却又愤怒,他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说道:“现在的老板会和你们商量吗?”
“土地是我们的!不和我们商量那和谁商量!”众伙齐问。
老者面带沉痛之色:“他们的是和当官儿的商量!他们先把当官儿的笼络了,用钱喂饱了他们,当官儿的便和他们议定了合同,就算赔下来的款是一大块肉,但当官的把肉拿到手,一个人咬一口,最后到我们手里的肉还能有多少?”
“啊!不会吧!”
“乖乖不得了,这还了得!”
“好象有怎么一回事儿......”
大家又开始叫嚣了起来。
“那当官儿的真的会吃吗?”旺财张大嘴巴,瞪大眼睛。
“如果当官儿的没有油水,他们会在竞选之时花上万的钱来请人吃饭喝酒,每人还要发红包吗?现在哪一个不是当上了队长或者村长什么的没几年就成了百万富翁,他们吃钱的时候倒是比那些大官更方便!”老者愤愤的说道,眉头上的皱纹由于痛心而不断蠕动。
“呸!这么黑!”旺财把手上的烟使劲往地上一仍,愤怒的走出了门口。
没几天,村子里来了一些头戴黄帽的勘测人员,拉着皮尺开始测量了。
再过几天,村里便传来了消息,说这次陪款陪得高,被占的人这下可发了!房屋又是拆房还房,而且还是陪在马路边,一家还有一间门面房。
旺财听到这些消息后,自是满心欢喜,但一想到老者的话,心里又不免惶惶......
再过得几天,村里当官儿的人便叫众人聚了一下,说了这次占陪土陪房的具体事宜。
“那老者说的话恐怕是真的吧?怎么没有看到那个老板来和我们商量价钱呢?”旺财这样想着,便看了一眼也坐在屋内的老者一眼,只见那老者在对面不高心的坐着。
“是怎么个赔法啊?”旺财忍不住,第一个开口向当官儿的问道。
当官儿的便笑嘻嘻的给大家说道:“这次划算,赔得高,赔得高!”
于是便说了拆房还房,赔在马路边,有房子,而且还有一个门面。
大伙儿听到这里,果然都十分高兴,但当官儿的说到关于土地所赔时,说出来的价格比大家所知道的要差了一大截。
“不会吧?这么少?”马上有人说道。
“我们听他们说的赔款可不止这么多啊?”其中一人说了他听到的价格。
大家嚷着。
“哎,别听那些人瞎说!哪有这么多!”当官儿的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里面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旺财大声的说道。
当官儿的听到他这么一说,脸上陡然变色:“什么有问题!”
旺财见到当官的有些发火,心里怯了一些:“感觉不对劲......不对劲儿......老哥,你......”说道这里,他瞧了一眼老者。
老者只是哼了一声,眼睛转向别处。
“我告诉你,你要是妖言惑众,今后你在村子里可有得你好受,你看看哪个人不懂事?就你一个人不懂事!”当官的威胁道,他手下的随从也对旺财怒目而视!
旺财不怎么敢吭声了,其他人更是不再说话,都幸庆自己没有得罪当官儿的。
当官儿的走了,旺财有些责怪老者:“老哥,你那天不是那么的能说话吗?怎么今天也不说两句?”
老者丝毫不以为愧:“我看今天这情形大家都不齐心,如果大家齐心,我肯定是要说的,既然不齐心,那我说这些话,将来我还敢坐在这村子里吗?当官的有权力,他若要整你,就算明的整不到,那暗的整你,你也是只有挨打的份儿啊!?”
“哼!”旺财又愤愤的走出门外。
回到家里,他越想越不是滋味,一想到当官的威胁他的样子,自己便觉得太抬不起头,想得恼了,他恨自己,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忍那口气!
他觉得他要有所行动。
待他冷静了一些的时候,他又挨家挨户的去找被占土地房子的哥儿爷俩,要大家连成一气,钱少了就不干。
大伙都想钱多一点,至少要那老板所赔的那么多,但一想到如果事情闹大了,假如哪一个人先退却,那自己也就是出头鸟了,自己在这村里,将来可要吃当官儿的苦头了,所以他们表面上都说当官儿的心黑,应该要回原价,背着当官的骂得起劲,但心里却又是一般心思:见了当官儿的可不能这么说!
后来,离厂房建工的时日越来越近了,众人都沸沸扬扬的传出厂老板赔的土地款好高好高,但实际所赔就要赔下来了,数额却远比厂老板赔得少!
人人都是爱钱的,被征用土地房屋的老哥俩儿听得大伙儿都这么说,心里都不是滋味了,都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在烧!
终于,土地赔款下来了,当大伙儿到当官儿的办公室里去拿钱时,那股怒火还在烧!
“不对!这钱没有这么少,人家厂老板赔的钱不止这么多!”枉财第一个不接钱!
“是啊!人家厂老板的赔款可比这赔得多了!”
“稍微少给一点我们,我们也都认了,但......但我们的所得实在是太少了......这怎么成......”
“你们再多给一点也好啊!”
其他有几个老哥俩也跟着搭腔。
“你们瞎说什么!一个个都想造反啊!”当官儿的拍了一下桌子,眼睛对着起哄的老哥俩狠狠的恨了一下!
那几个老哥俩虽然仍是气愤,但也不敢再大声的嚷嚷了。
“给你说,旺财!你如果再带头闹事胡说,你的这个赔款就不会这么好拿!”
众人听到当官儿的又这么说,心里又是一寒,本来愤怒的心又多被惶惶不安而替代了,又都在心灵暗暗庆幸刚才没有把话说得太过头。
“老子今天不领钱!老子的土地和房子不让你们占了!”旺财怒不可揭,决定这一次再也不让自己后悔了,于是他也不再惧怕当官儿的,干脆豁出去了!
当官儿的看到他来真格的,心里很发毛,生怕他再次带动其余的人跟着“造反”,但他官儿当得长了,还真稳得住,他表面上却仍是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只是迟疑了一下,但随即又大声说道:“好!你不领就算了!其他不要领款的也可以和他一样,但如果以后领不到钱可不要来找我!”他说着这句话,逐一的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声音又变得柔和,他说道:“我给你们说,现在这个世道,大家也都是知道的,乡里乡亲的何必这么认真,如果说只是某一处这样搞,那还有得说,但哪里都这么搞,你们何必大惊小怪!”
他又看了一眼众人,见到众人本来敢怒而不敢言的表情变得微和了一些,他又一鼓作气的说了下去:“再说了,土地款虽然——虽然是活的,但是赔给你们的房子却不假,不但有住房,而且还有门面,大家都这么大岁数了,有个门面一年也能收些租子,何必一定要那么认真搞的乡里乡亲的不愉快!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是何犯着啊!”
众人听到他这么威逼利诱的说了后,果然怒气又消了一些,权衡利益关系后,又觉得“贫不和富斗,富不和官斗”的确是有道理的,都不再说什么。
“好了,大家这就来领钱吧!”当官的生怕错失良机,于是赶紧开始叫会计数钱。
“王永庆!”会计开始叫名字,于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头子开始过来领钱。
有了一个领,第二个第三个就也跟着领了。
旺财狠下心,转过头又走了,走之前,他痛快的指着当官儿的脸说道:“老子不领钱!老子就不信当官儿的就就可以一手遮天!老子就不信你们敢占我的土地和房子!老子就不信世上就没有王法!”
厂房开始动工了,有的在挖地基,有的在把土弄平,有几家的房屋也开始拆了。
眼看这工程就要实施到他这里来了,他做好了打算,如果那些人要来动他的房土,他就叫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婿,四个孙子和两个孙女婿连同自己和老伴们一起拿着锄头扁担挡在那里,不让他们动!
施工人员来了。
“我们的土地款被当官儿的吃了!除非是把钱如数的给我们,不然就休想动我们的一寸土地!”旺财和他们的大声的说道。
施工的人也有见识,知道该怎么做,也不和旺财争什么,只是让自己的头头给当官儿的打了个招呼。
不一会儿,当官儿的来了,因为事先得知情况,所以叫了派出所的一同到来。
“你们拿着锄头和扁担干什么?这是犯法的,真不象话,统统拷起来!”当官儿的一到便气势汹汹的指挥派出所的人。
立即,十几个人高马大的派出所的便把他们制服,他们办事很有经验,年纪大一点的就拦在一边,旺财的儿子.孙子和女婿什么的便用手铐拷了起来。
“没有王法了吗?没有王法了吗?”旺财哭天喊地起来。
当官而的得意的说道:“哼,老子就是王法!”
然后他又潇洒的向施工人员挥了挥手,大声的说道:“拆!”
——全文完——
作者:情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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