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贫瘠的土地,都是你最珍贵的家产。与生俱来,几乎把所有的梦想,心智和气力,都倾注到土地里。在春暖花开的时节,播下种子和憧憬,企盼着季节的流风和天上的雨水化成粒粒饱满金子般宝贵的粮食。春播夏种秋收,都是你恩威并举而取得的胜利。在乡村,土地总纠缠着你,消磨着你的生命,你忠实于土地,土地却常常辜负播种人,你终年在烈日炙烤下耕耘,在秋风中收获,在二十四节气的韵律中舞蹈,在泥土里创弄出一个个歉收的年份。土地、庄稼、老牛和农事,组合成乡村一种辛酸的语言,一道沉默的风景。于是,带着尧舜厚道遗风的你,开始背叛土地,挈妇带雏离开土地,走向远方。
贫穷、愚昧、木讷、无知是你沉重的称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原本是名词的“农民”二字却被活用做形容词。“农民”似乎是一只粗俗的筐,人性中一切吝啬、自私、狭隘、封闭、保守、邋遢等等弱点都可以一股脑儿地扔给你。你虽然被睥睨,被藐视,却仍然默默地为城市奉献,你和漫天的庄稼站在一起,支撑起了一个国家和民族。你虽然“采菊东篱下”,却没有兴致“悠然见南山”。“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这种诗化了的隐逸生活,跟你是搭不上边的,你只为稻梁谋耳。那些逼人的、远远的、窄窄的乡间小路似乎是你长长的人生路,在岁月流转中,你经历了太多的风雨,承受了太多的寂寞,太多的苦难,忍受了太多的寂寞,却一生徘徊在梦想边缘。
尽管你生来就默默无闻,仿佛春天开放的山花,不知不觉就这么三天五天地过了,枯萎了,凋谢了,但你和人世间的芸芸众生生活在同一块蓝天下,你饱经沧桑的脸上,不曾缺乏温润善良的微笑,还有大树一样迎风不倒的自尊。你就是是组成山峰的岩石,组成森林的树木,是从山上淌下来的小溪,是从山脚下流过的河流,是树梢上的繁花,是草芒上的露珠-------乡村和你,宛如一个高高的看台,曾经拉长过先哲圣贤的目光也曾托起现代伟大的臂膀。你和历史一起目送无数好儿女升到他们该升的高度,奔向他们该奔向的地方,而你在属于自己的路上,也正步履缓慢地起着。
寒暑更迭,昼夜递增,日历一页一页地翻了过去。过了春分是芒种,过了秋分是寒露,冬至过后是大寒……真希望在所有的节气后边能有一种节气叫“幸福”。这不仅是你,也是我,或是那些远离故土从乡村走向城市的所有好心人的期盼。若干年后,当低矮的房舍袅袅的炊烟成为儿孙匀记忆里空格的童谣,也不再是文人画家笔下一道风景的时候,那时,乡村和你,还有蛰居着如豌豆一般数不清的父老兄弟,才真正从落后衰微中淬了火,从否定窘迫中走向新生。有关农村和农民的问题,早已植入理代理论的体系,衍生的新的形态即将问世,古今中外的整合即将完成。曾经的感触,过去的风景,古旧的乡村,都将尘封为历史。而你在为前途命运拼搏的过程中,也必将拥有一个自由豁达和清新谐美的幸福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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