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礼品回收店开了三个多月，业务量与初办的期望值相差太大。妻与我狠狠地吵了一架，要我赶快回头。我与她一一分析了：人眼不熟是有利条件，谁收礼愿意让人知道；店的位置偏僻，这也不应该成为生意不好的原因，有人送礼的一般都是有权有势的，谁又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着卖收的礼品；又想到当前的形势，近期虽然反腐倡廉力度不小，但这礼尚往来还能断了不成，或者说，反腐倡廉工作越有力，送礼品的人越多，礼品回收应该越有前途；最后想到了收礼人家的礼品去向。过去一些干部的礼品都是通过关系销到宾馆、招待所，那个时候的环境就是那样，大家心照不宣，都有数。现在虽然改制，经营权卖给外地人，但这些单位都是要建账的——谁愿意让自己卖礼品的事记在账上留下痕迹。经过一番分析，最后还是认为这个店还得办下去，只要坚持，生意是肯定会好的。

不出我的所料，中秋节一过，来退礼品的人就渐渐的多了起来。来的多是中华烟、茅台酒，我的心不黑，将定价的原则告诉顾客，一般按批发价再降10~20个百分点，但与他们说明，不能有假。一天傍晚，一个穿着旧衬衫，戴着旅游帽的中年男子坐着三轮车，在离我的店还有一段路的地方下车，拎着两个大旅行包，在向与我这小店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朝四周张了张就向我的小店走来。我站在店里窥着，心里想，有菜了。为了不使他看到我在注意他，我故意将脸转到侧面，但仍瞟着。他三步并着两步走，飞似地进了我的店，站下来喘着气，缓了缓后操着浙江那边的口音问礼品怎么收。我将定的原则给他讲了，他说，他是外地人，因公司业务需要，奉老板之命，到楚城攻关，谁知现在这里的风气变了，礼送上门当事人都不要，请示老板同意要他到礼品回收店处理。并提出能否在价钱上客气些。我说，好说，主要看货的基价，如果基价高，当然可以。他随我来到了里间，将包放在条桌上，打开一个包，拿出六瓶xo酒，又打开另一个包，是六瓶人头马。好家伙，都是洋货，这可来钱的。他从包里将瓶拾出后，我一瓶一瓶的拿着看了又看，他说，不会有假的。我笑笑说，您虽然知道是真的，可我们小本买卖，不能马虎，像这样的酒，看走眼了一瓶那就会赔上十天半月的买卖。我仔细看了以后，按照批发价让价15%成交。我心里可高兴啦。这一笔就可赚一千二百元啦，看来这生意红火的日子到了。我心里想着。眼前突然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兑了钱我将他送到门口，无意中看了他的脚，穿的皮鞋，竟有鳄鱼标志。

过了三四天，大约是晚上九十点钟，我正准备打烊，一个中年男子坐三轮车直奔我的小店，车一停，他下车站在门内，让那个工人给他搬下外面糊着报纸的纸箱，搬下后，中年男子给了那工人20元说，不用找了。那个三轮车工人很满意地走了。我朝这个中年男子打量：穿着一身夹克，戴着一副墨镜。他走进我的小店，问礼品怎么回收的，我将回收的定价原则也给他讲了，他点点头，要我将这些纸箱搬进来说话。我听他的口音好像是安徽人。箱子搬进后，他说他是安徽人，在这里给一外企打工，老板要他来将这些礼品给处理掉。我拿着他拆开的六箱茅台酒，一瓶一瓶的看，达成协议后，付了款将他送出门口。不巧，又看到他脚上的皮鞋——鳄鱼牌。我心里嘀咕着，这个工人不简单，能穿如此高档的皮鞋。我抬起头向他的背影看看，走路的样子与上次穿鳄鱼牌皮鞋的那个人十分相似。怎么会呢？一个是浙江人，一个是安徽人，不可能是一个人的。

又过了个把星期，我端着碗站在门口吃晚饭，见一三轮车朝我的小店而来。一进屋，他就与我谈了出售礼品的事，并三言两语就达成了协议。他操的是山东口音，使我感到有点不对，他与那个三轮车工人说话时，是本地口音。我有点疑虑，但又不便问。他好像熟悉我家小屋似的，自己提着包奔内屋，将包放在条桌上，打开后，从包里拿出三十条中华烟还有十六只白金钻石戒指。我一看，好家伙，是一笔大生意。我连忙将他拾出包的烟一条条看了，又拆出几条一包包看。假倒没有，但都像曾拆开过。我问，你这烟被人拆开过。他逼着山东口音说，有几条被拆开过，是小孩子弄的。我说，烟可要多降5个百分点的价。我与他结了账，将他送出门口，无意中朝他的脚看去，噢，又是穿的鳄鱼牌皮鞋。又看他的背影和走路的姿势，与前两个人极相似。这三个操着不同的口音，怎么都像一个人？我打开我的记忆进行扫描，对，这个人在什么地方见过。在什么地方？是谁？我暗骂自己记忆力衰竭得太早，怎么也想不起来。

终于在春节前，电视屏幕帮我找回了记忆，电视里市电视台播放着廉政好干部财政局长的事迹。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曾播放过几次。他一心为基层服务，为群众服务，拒收了多少烟酒，将无法拒收的烟酒退到了单位。从电视镜头看，他穿的鳄鱼牌皮鞋。镜头中，他退那么多本地产的烟酒。我好像有被骗的感觉，随手摁了一下遥控，“叭”地一下子电视关闭了，心里又苦又涩：唉，还廉洁好干部！

就在这时，妻给我端了杯茶，香味飘逸着，使我想起他的几笔礼品给我带来的效益，妻子对我搞礼品回收也由反对转到支持，心里怨气顿消，窃喜：这不是我的生意兴旺发达的财源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