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从外地回来的朋友要吃阳春面,定让我带他找一处正宗一些的面馆。提起阳春面,我倒也有几分神往。我也是一个喜欢吃的人,可自住市区半年以来,在这儿找了多少饭店面馆却总吃不到楚州(老淮安)的滋味。
阳春面与淮菜一样,看似家常,实际上非常讲究,必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上乘境界才行。
白白细细的面条,清淡的面汤上面飘着点点绿,一清二白的视觉美感让人顿生食之享之的欲念。阳春面,一般得用小刀面(当然,现在除比较讲究的店外,一般都是机制面),也就是自己擀好面皮,然后用刀切出或宽或细随顾客意的面条,此种面条十分有劲道。除此之外,汤十分关键。
看着厨师下面,那简直是一种享受:五指攥成梅花型,抓一撮生面朝滚沸的灶里一丢,任它煮,腾出手来,往蓝花瓷碗里放酱油,挖精盐,舀鸡汤。右边鸡汤灶永远煨着一只屁股朝上、油光透亮、招徕顾客的老母鸡,汤似沸不沸,有点像趵突泉的泉眼,往上咕嘟咕嘟地涌。汤是开的。有鸡汤自然省了味精。这时,几滚几沸,长竹筷去沸水里一绕,熟面捞进元宝形的篾笊篱,把面往碗里一卧,整整齐齐。中国烹调协会在《人民日报?海外版》“美食之旅”中是如此描述淮安阳春面的:取阳春白雪,一清二白之意……做法讲究,宽汤煮面,用猪油、虾籽煸香,鸡汤、海米调口,缀青蒜花即可。面条软而鲜美,汤味醇厚,香气四溢。
阳春面原为街边小吃,后经改良才登上大雅之堂。若追溯,它的名字还是清乾隆御赐。相传乾隆27年,阳春三月乾隆皇帝南巡到淮安,他避开了文武百官,带着汪廷珍在城内到处转,来到了一个面店坐下来,要弄点吃的,一会儿看到店小二端上一碗面条,根根利利爽爽,淡酱色面汤清澈见底,汤上浮着大大小小金色的油花和翠绿色碎蒜花,阵阵香味扑鼻而来。乾隆连吃两碗后,突然问这面叫什么名字?店小二说:“告诉六角(楚州方言,“汝阁下”的意思),我们没给它起名字。”什么,这么好的面条怎么没有名字?不行,不行!乾隆深思片刻说:“淮安是漕运要地,每年上交朝廷税收很多,贡献很大,现在正是阳春三月,这个面就叫‘阳春面’吧。”寓意淮安向朝廷交税就像春天万物生长一样,生机勃勃;又像这面条一样,连绵不断。汪廷珍听后赶紧叫人拿来笔墨纸砚,请乾隆御笔赐名“阳春面”。从此这家面馆兴旺发达,财源滚滚,到同治十年,创办了震丰园。
到了楚州宾馆旁边的一家饭店,我与朋友一落座,只一个“面”字就表情达意,半支烟的工夫,滚烫喷香的两碗面就端上来了。我看着,星点的蒜花洒在如丝的面条上,如柳条绽开了新绿,翠生生,绿茵茵,有景有情。我恍然大悟,阳春就是它带来的,即使数九隆冬,雪掩镇淮楼,又岂能阻得盎然春意?即使不讲味道,占上这节气,也让你活活地把春暖涌进嘴里!难怪著名作家汪曾祺认为,代表中国饮食文化的品种,一碗“阳春面”已将其全部囊括。
野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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