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开窗看雨的《摘豆》，我便想起在河北卢龙阳山电视转播台工作时种瓜的情景。

每年谷雨前后，总会有一场透雨来应付节气。春雨常常下在夜间，淅淅沥沥滴个没完没了，伴着雨的节奏，农民美美的眯着，觉是睡不着的。常常是半夜起来把瓜种豆种用清水泡好。清晨不等雨住，便迫不及待的拎着铁锹到就近的地里挖上两下，然后边往家走边和乡亲们搭话：下透了，透透儿的啦！那种喜悦溢于言表，更溢于眼神，还溢于走相儿。来到田野你贴着地面去看，田野上蒸腾着丝丝缕缕似有似无的地气。远方耕作的牛马和农民隔着地气，像受热的糖人软软的变了形。

春雨对于山里人来说尤其珍贵，错过一次春雨就错过了几成收成。早上我们匆匆吃点饭就一人扛镐一人端着瓜种去播种。我们种的是本地倭瓜，这种瓜皮实，不用管理结瓜大结瓜多。我们没有固定的园子，种的范围很大，房子周围一两公里的地方都去种，出于多种考虑喜欢种在路边的沟沟坎坎，这些地方收获方便，背风向阳温度高。乱石堆旁也种，这样的地方荒草少、瓜长势好，枯树下也种，瓜秧能攀援而上，扯起一道风景。

苍天提供了雨水、温度和光照。我们虔诚的在谷雨这个特殊的时辰把瓜种丢在泥土中，大地便像孕育着婴儿的母亲一样，哄着万物生长。播种的过程像娶媳妇也像聘闺女，充满了庄严和神圣。为让每一粒种子及早发芽，我们随身还带了不少食品袋，在每一个播种的地方都罩上手绢大一块，即保湿又增温。可使瓜秧提前两三天出土。

我一直弄不明白：这种瓜为什么叫倭瓜呢？“倭”在汉语里有矮的意思，是否与倭寇意思相同？倭瓜直径大于瓜高，肥肥实实，平放于地上极稳定。如果忽视优点只看其矮与小日本名字含义相似就太委屈倭瓜了。我们种倭瓜一般不搭架，一是搭不起，二是倭瓜秧茎节间易长气生根，让它遍地生根就好比咱家过日子广开财源，解决了山上土质贫瘠的问题。山上拉屎不是随意的乱拉的，我们都是有计划的，总是按计划把屎拉到最弱小的瓜的垵里，还小心翼翼的盖上点儿新土。

盛夏一到，倭瓜花开了，我们的餐桌上又多了一道菜，清晨沿路散步时我们采摘一些刚盛开的雄花，用大豆酱一炸，用来喝粥吃饼子，味道美极了！倭瓜秧的主蔓上还长出很多副蔓，这样的副蔓消耗养分，易造成化瓜一般要掐掉。但掐掉却不能扔掉，剥去一层薄皮可伴可炒，可荤可素，营养全面，口感也好。

深秋时节倭瓜叶衰败了，绿草也变得枯黄。远远望去，坡上、坎下、沟底，深红色的倭瓜东一个西一个特别显眼，仿佛为季节画上的标点符号。这时我们就背上篓子去收瓜了。往往三五个就是一篓。住处的窗台上墙顶上房顶上摆的到处都是，这时的瓜外皮长得像木头，用手指掐不动，用刀劈还夹刀，需放在屋外晒几天增增甜度才好吃。

我们平时的吃法主要是熬着吃，加上把虾皮儿，那味道真没法说了。还可以切成大块上锅蒸，又甜又面，有栗子的味道。把瓜肉蒸熟捣烂和面可烙倭瓜饼，金灿灿的相当诱人。一次，我们山上来了几个高贵客人，我们愣是用一个倭瓜糊弄了一大桌菜，尤其用倭瓜作的倭瓜坛肉竟吃的一个画家光起了膀子，并动情的说：三十年没有光膀子吃饭了。

吃倭瓜时我们掏出瓜籽放在窗台上晾干，用手一撮吹净干膜，就是一堆白花花、鼓胖胖的瓜籽，冬天里没事炒上一锅，能磕好几天，更能香半个月。正月里拿出来，还是答对小孩子们的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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