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醋是一个优雅、矜持、雍容的女人,半老徐娘,风姿依然绰约。她在某文学杂志社做文字编辑,工作轻松而悠闲。她是一个注重气质和容貌互相结合的高素质女人,有品位,有自己的美容观念。每天下了班,到美容院做面膜是她的必修课,一如她每天一起床就要喝一杯热牛奶冲生鸡蛋,然后上厕所蹲点。所以,她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了,脸上倒没有什么皱纹,只是在眼角有一丝淡淡的痕迹,就像一片叶子的叶脉,不仔细一点,你是看不出来的。况且,她的皮肤虽然说不上什么吹弹可破,倒也光滑得很,和她房子里的“红心萝卜牌”上蜡地板没什么两样。在所有人的眼里,她是让人羡慕的——她还有一位可爱的儿子,和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
今天早上,陈醋到单位上班,和同事们打过招呼,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过一本杂志,还没看了一页,坐在她对面的文雅馨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她抬起头来,看到文雅馨右手捂着嘴,左手不停地扇着,好像在扇从她的嘴里溜出来的无精打采。
“昨晚干什么去啦?哈欠连天的!”
她问。
文雅馨“啊啊啊”,哈欠又是连珠弹发,眼里都泛出了泪花。
“昨晚是我的结婚周年纪念日,折腾了一夜!”
文雅馨看了看陈醋,接着说:“为了给这有意义的纪念日来一点难忘的浪漫,我昨天买了一件丁字裤,粉色的。晚上我只亮着一盏台灯,粉色的;一件睡衣,粉色的,里面什么也没穿,还跳着舞。你猜怎么着,我那位如狼似虎,就像一个贪嘴的小孩子,吃了一根油条,加一碗豆浆,还要雪糕和冰淇淋,把我折腾的——”
陈醋用心听着,口里淡淡说道:“你好像挺享受挺那个的——新婚燕尔嘛,正常!”
“你说也怪哦,两个人之间有了矛盾,只要抱一抱搂一搂,往沙发地板床上一滚,就什么也没有了!”
陈醋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一动。想老公陈酒最近好像对自己没了趣,回到家不是倒头就睡,就是以各种借口推脱。她有时想是不是陈酒在外面有了其它女人,可又没发现他有什么破绽,也没显露出偷腥吃零食的任何蛛丝马迹。夫妻之间,这性爱就像润滑油,心的零件一生锈,滴一滴,就都润滑了。后天是结婚八周年纪念日,是个好日子,得调剂调剂润滑润滑这种有要生锈的迹象的日子了。她决定“勾引”一下陈酒,让这特殊的日子有一份特殊的快乐!
陈醋下了班,到超市买了一些女性用品,包括一件淡红色蕾丝内衣,几盒化妆品,甚至买了一条淡粉色的丁字裤。她在买这看起来有点荡妇味儿的丁字裤的时候,心里是七上八下,在超市里转了一二十圈,脸红了有一二十次,才站在柜台前面的。她红着脸付了钱,做贼也似地逃出了超市。她决定买种东西,除了文雅馨说的话触及了她的某根神经之外,在电影里电视上看到模特儿和演员穿着时的春色撩人,也着实让她相信,陈酒看到了她的这一大胆的穿着,他就算不会如狼似虎,也绝对会像蜜蜂看到包裹了一大包花粉的花朵,想要不动心都难。
第二天,她故意不理陈酒,虽然陈酒一回到家倒头就睡。
第三天,也就是她和陈酒的结婚八周年纪念日,她请了假提前回到家,把儿子陈茶送到了外婆家,就回来,洗了澡后,又细细地收拾、打扮了一番。
(2)
陈酒打开房门进了屋子,不由得怔住!
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晕红之中。
顶灯和壁灯都关了,只开了三盏台灯,且那灯泡发出的灯光都是淡红的,把房子的空间都染成了像喝了二两陈酒似的,朦胧着淡淡的妖媚。
“陈茶……茶儿……”
他叫着,却没见儿子从他自己的小房间里出来,也没听到儿子欣喜的答应声。
他正惊疑间,忽然一阵轻柔的音乐响起,这是浪漫的《爱的罗曼史》。接着,他和陈醋的卧室的门被轻轻拉开,一个妖冶的女人头盖一条粉红色的阿拉伯头帕,着一袭粉红色的透明睡衣,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睡衣里的无边风景,好像穿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穿;她的双手伸直贴在门楣的边沿,身子呈弓形,左脚直立,右脚抬起向后弯曲,像是在勾着谁的魂魄,而屁股向后翘成热盼被吻的嘴。
陈酒像见了魔鬼一样,大惊失色,不自禁地用手扶了扶快要坠落的眼镜,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妖冶的女人默不作声,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向上举着,不停地做花开花谢的动作,胯部扭动,波浪吻沙滩似的,一浪一浪向着陈酒这片沙滩,吻了过来。
陈酒放下手中的公文包,走到墙边,去找电灯开关,还没按下,整个人就被拦腰抱住,自己的嘴巴也被樱唇贴上了封条!
“啪”的一声,陈酒按下了开关,眼前一片光明。
只见自己的老婆陈醋,醉酒一般,桃眼迷离,风骚迷人。
他不知陈醋发了哪根神经,竟然穿成这样,还跳起了艳舞!
他挣脱陈醋的搂抱,走到一边站住,像不认识似的,盯着陈醋。
陈醋像舞蹈家一样转了一圈,抛一个勾魂摄魄的媚眼,嘤咛一声,蛇一样游过去,绞住陈酒的脖子,嗲嗲地叫道:“我要!我要把我给你!我要你要我!”
陈酒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和自己同床共枕了八年的老婆,而是从坟墓里爬出的狐狸精!
他掰开陈醋的手,就自个儿坐到了沙发上。
陈醋看他竟然没有为自己布置的温柔陷阱“兽性大发”,暗想自己可能做的还没到位,就三下五除二,脱得赤条条的,又向陈酒的怀里钻去。
陈酒一把推开了她。因为没准备,她打了一个趔趄。
“你干什么?”
她不由得有些恼怒。
“你问我干什么,我还要问你干什么呢?”陈酒诘问。
“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
她睁圆了眼睛。
“我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你人再怎么矜持,再怎么淑女,遇到这种情况,听到这样的语气,谁也保证不了自己不会怒从心头起!陈醋想自己放下了优雅、雍容、淑女的架子,只不过是想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给他一个惊喜,他却无动于衷,还给自己浇了一瓢冷水。她霎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热情瘪了下去,火气却升了起来。
“你不知道今天是我们结婚八周年的日子?”
她压住火,问道。
“知道啊!”
“知道你还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陈酒冷冷地说:“结婚纪念日就得搞成这样?你荡妇一样的做什么?家里又不是夜总会!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陈醋一愣,随即明白,反问道:“我做了什么亏心事啦?”
她捡起内衣内裤和睡衣,绞成一团,一把扔到垃圾篓里,走回房间。出来时,她穿上了职业装,换了一个人——一个正经的、优雅的、雍容的、矜持的成熟女性。
(3)
陈醋坐到陈酒的对面,盯着他。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夫妻之间,适当地浪漫浪漫,搞得有情调一些,给生活加一点味精,就算一丝不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外面。他陈酒这是怎么啦?
“和你这种男人过日子,一点意思都没有,一点劲儿都没有!”
她说。
“我历来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酒语气僵硬,就像在零下二十度的冰箱里冻了三年的冰棍。
“我想不到自己当初怎么会看上你!?”
“那你现在别看上啊!”
“我想不到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那你现在别和我结啊!”
“我想不到我为什么愿意给你生儿子?”
“那你现在别生啊!”
“那我们现在生活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
“没有意思还生活在一起做什么?”
“我也犯糊涂呢!”
两人一问一答,陈醋是越来越生气,陈酒的气也是越来越大。
陈醋忍住火气,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陈酒,问道:“你对我有看法?”
“我没什么看法!”
“没看法你那样说我?我有什么亏心事呢?”
“你没什么亏心事你玩这套做什么?”
“那夫妻之间,就不能来一点浪漫,给一个惊喜,玩一下庸俗?”
“可夫妻之间感情才是基础,人又不是动物!”
“人不是动物是什么?是植物?微生物?性爱是夫妻间的润滑油,这也是动物本能!你追我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希望我就是荡妇呢?”
陈酒噎住!
“你要么是在外面有了其它女人,要么你就是一个连动物的最初本能都没有了的假男人!”
“我没有其它女人 !”
陈酒冷冷地说。
“那你就不是男人喽?”
陈醋也冷冷地问。
“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茶儿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是你和别人的爱情结晶?”
陈醋听陈酒如此一说,再也不想做什么淑女了,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啪”的一声,陈酒的脸上吃了一记耳光。
陈酒一骨碌站起来,挥拳就向陈醋击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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