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夜，悄然而至。

街市的灯影，流光溢彩，斜斜地照进秋窗，若一幅温暖的油画。

静立窗台，江风徐徐，有淡淡的冷意在轻风里延蔓，象一只温柔的手，扬起我的秀发，便有些许微凉，滑过颈项浸透了我的全身。

抬头望，一湾明月，斜挂半空。月色若水，清辉流淌，笼罩了尘世的夜。

流动的月影，仿若是嫦娥来回游移的莲步，淌落一地的清冷。遥遥读月，禁不住浅叹：“青天有月来几时？”

秋月无声，芳心含情。

白日的喧嚣渐行渐远，夜色描摹了月的影，若温馨素洁的夜来香，牵引着某些思绪，回到那个又寂寞又美好的月夜……

二

那年中秋，班里决定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中秋晚会。班主任让每位同学去买一张贺卡，写上自己祝福的心语，说是晚会时有用。

一个人来到校园外的书屋，精心地挑了一张贺卡。贺卡很美：深蓝的苍穹里，一枚米黄色的圆月飞彩凝晖……

喜欢贺卡里溢出来的朦胧意境，轻轻望月，一抹浅笑漫过唇畔。我安静地在贺卡上写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禅娟”。

晚会现场布置得温馨而浪漫，轻缓的音乐若淡蓝的炊烟袅袅升腾，闪烁的灯光若暗夜里的满天星斗。

老师让我们把各自的贺卡拿出来，男女同学各放一个盒里。然后让男同学抽女同学的贺卡，女同学抽男同学的贺卡，并宣布，男同学抽到哪位女同学的，女同学就为男同学的舞伴。

从小到大，还没有跳过舞呢。我的心提到嗓门，紧张得厉害，象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静默在灯光昏暗的角落，想远远地逃离。

你，还是找到了我，浅浅地微笑，做一个绅士动作，邀我跳舞。我不知所措，双手不停地揉搓着。

许是我的窘态让你察觉到了我的不安，你若无其事地坐下来陪我说话，温暖而缓慢。

当第三首曲子响起，你再次邀请，我随你滑入了舞池……

跳得累了，坐下来歇息。你忽然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我的发，就那样轻轻地一摸，我顿时脸热心跳，如遭电击一般。

或许，有时，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会漾出柔软的情愫来，若山野里静放的小皱菊，淡雅而纯净。

舞会结束，有同学提议爬到学校的后山上去看月亮。

我们一群男孩女孩，手牵手，在夜色的草蔓里前行。爬到山顶，山风很柔，草木含香，虫鸣啁啾，夜空里的月，很圆、很大、很美。

我们忽然安静下来，静静地守月，看月。

坐在你的身旁，嗅着你的气息，脸上泛着红晕，心海里漾起了片片涟漪，我的天空下起了潮湿的雨……

那一夜，时光静好，我把百合般的秘密，轻轻地柔和到山冈上那轮静静的满月里……

多年以后，那个月夜成了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

三

有风铃的声音滑过帘，扰醒了我的思绪。

披一件薄外套来到阳台。

深蓝的夜空里，圆月褶褶生辉，凝脂欲滴，皎洁而寂静，若一块白绢倾泻垂落，飘在尘世之上。

伸开手，轻拾月晖几缕，溢出的却是“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惆怅与感伤。

在无数个月夜，在空旷的月台上，在静静的山野里，在阑珊的灯火处，一个人徉徜在寂寂的时光里，和自己的心灵对话，只把那个秘密掩藏在了心灵的深处。

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

而，今夕是何夕？恍惚中，那个在晨风中老去的少年，正款款而来，温暖地微笑，一如当年。

风，从月华里穿透而来，有淡薄的香息弥漫，桂花淡黄的花瓣被轻柔地吹落，在风中细琐地飘飞，淌落满地叹息，也扰乱了心中那面静静的湖水。

眼中漫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润，有莹莹的东西闪动。那些花样的年华，水样的春愁，青涩的情愫，早已随了青春一起散场，唯有生命中的一些美丽碎片，还停留在记忆中的城阙里，就像电影中的片断，也许定格是最好的落幕。

夜已深，久久地望月，静静地守着曾经的美好，轻问“今夜月明人何处，不知秋思落谁家？”

夜风无语。有歌浅唱低吟：若是你仍然一定要知道，那么，请你往回慢慢地去追溯，仔细地翻寻，在那个年轻的夜里，有些什么，有些什么，曾袭入我们柔弱而敏感的心。在那个年轻的夜里，月色曾怎样清朗，如水般的澄明和洁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