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开始暗了下来,我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半小时。长长地叹口气,继续赖在沙发的的怀里撒娇,继续看无聊的泡沫剧。不想去赴约,不想去见那个陌生人,于是不想去好好打扮。
“哎呀,花花,你还不好好打扮去呀?”妈妈一回来,就催开了:“快去了,别让叶叔叔他们等久了!不等你爸了,他要后天才能回来。”妈妈是一脸幸福的表情,好象去相亲的人是她。
说起叶叔叔,他是爸爸的老战友。他们很久没有了联系,偶然在路上碰见,就“酒逢知己千杯少”了。爸爸那天晚上红光满面的回来,高兴地和妈妈说了半天话,然后妈妈就笑意盈盈地来找我了。于是我就知道了叶叔叔有个儿子叫叶繁,品行好,工作好,更重要的是,我们两家可谓门当户对。
我无奈地摇摇头,懒洋洋地爬起来,随便找了件吊带装换上,松松扎了个马尾。我对着镜子认真看了看,24岁,不老啊!他们怎么就担心我嫁不出去了呢。唉,父母之命,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妈,走吧!”我挤出一个笑脸,对妈妈说。
妈妈瞪大了眼睛看我,你就这么去了?
我说怎么了?
妈妈不满意地说:“穿这样的衣服多不好,露得那么多,给人印象不好,还有这头发,太乱了!”妈妈边说边摇头。
按照妈妈的指示,我去换了一套规规矩矩的红色套装,又小心翼翼地把头发盘好,总算是合格产品,通过验收了。
和妈妈拦截了一部“的士”,直奔“丽都”大酒店。我真不明白,怎么相个亲要如此兴师动众。妈妈在车上又是千嘱咐万叮咛。我说妈妈我知道了,要找到像叶家这样门当户对的不容易,我会注意保持我的淑女形象的,这也是为了维护我们花家的面子,对吗?妈妈,你都说了快十遍了。妈妈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笑了。
到了丽都,叶叔叔一家都到齐了。突然想起,忘了戴隐形眼镜了,好嘛,连相亲的这个对象长什么样都看不清了,有意思。偏偏丽都的餐桌好大,他坐在我的对面,我除了知道他穿的是一件白色t恤,就再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花花都长这么大了,越长越标致了!”叶阿姨坐在我的身边,不住地打量我,我佩服老妈有先见之明,不然穿着吊带装,她一定会看清我的右肩上有块不小的青色胎记,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偷偷地笑了。
妈妈在餐桌下,踢了踢我。我顿悟,此乃相亲,切莫走神,切勿丢脸。于是,我扭头对叶阿姨温柔地笑了笑,说:“叶阿姨过奖了。”
妈妈也对叶繁赞扬了一番,什么一表人才啊,什么眉清目秀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真后悔没有把隐形眼镜戴上。他应道:“花阿姨过奖了。”声音倒是动听,只是怎么和我说一样的话。
然后妈妈和叶叔叔叶阿姨又开始怀念他们上山下乡的时代了。
我盯着满桌美食,小心地咽口水。叶叔叔时不时地说,花花你多吃点。我应着“好的,谢谢”,却不敢敞开肚皮吃。为了我的淑女形象,我小心翼翼地拈起兰花指舀汤喝,小心翼翼用纸巾擦拭并不油腻的嘴唇,真累!
这个叫叶繁的笨蛋,怎么不知道给女士夹菜呢,真是的。我在心里暗暗地骂。我也只顾自己低头很淑女的吃东西,不去看他,省得他以为本小姐对他一见钟情呢。
终于结束了这顿晚餐,看来妈妈和叶叔叔叶阿姨都很高兴,他们满脸都是笑。那个叶繁,走过来和我们道别,我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长相是还行,只是太木讷了,没意思!
相亲太没意思了,还浪费一桌精美的食物。这是我后来和我的朋友们常说的一句话。
第二天,妈妈兴冲冲地拿了张电影票给我。
我把两只手都藏到了背后,瞪大眼睛说:“妈,你别告诉我是让我和那个叫什么叶繁的一起去看电影!”
妈妈甜蜜地笑说:“是啊,就是啊!花花,小繁很喜欢你,他不好意思直接约你,就托叶阿姨把票转交给我了。乖孩子,不要不给人家台阶下。去吧!”
“妈,”我有点生气了,“你们真是的,你们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你们以为这样撮合就能把我们俩给拽到一块儿啊?那个什么叶繁,跟个木头似的,没劲死了!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花花,别耍小孩脾气。什么爱情,日久就生情了。那个小繁我看着不错,你就再给人家一个机会吧。”妈妈苦口婆心。
只好再委屈一回,就当捡了张电影票好了,这么安慰着自己,就到了电影院。
《我的父亲母亲》已经开演了,我摸黑找到了我的座位,叶繁已经到了。他说了声“你来啦”便没再说一句话。我应了句是啊,便也不再说话。老谋子的片果然不错,很纯的女主角,很美的画面,很动人的情节。只是陪一个木头看电影,太没劲!
散场了,电影院一下子灯火通明。我和他一起站了起来,他很高,快高出了我一个头,穿着很随意,短袖t恤,牛仔裤,看着是很顺眼的。如果不是那么木,我倒是愿意考虑考虑。
一起出了电影院,他说:“我送你回家吧!”
我本不想回答,因为我感觉他是在对地板说话,可是出于礼帽,我说:“谢谢,不了,我叫的士。”
他也不再坚持,于是我们说了再见。
如此这般的约会又进行了几次,每次都被妈妈软硬兼施地逼上梁山。
这不,今晚叶繁又在蓝调咖啡屋等我了。
临出门前,我对着镜子恶狠狠地说:“花花,当断不断,必有后患!”然后像一个行将就义的勇士般大义凛然地出了门。今晚一定要把话给说明白了。
咖啡屋里情调很好,在幽蓝色灯光的映照下,一对对情侣耳鬓厮磨,卿卿我我,好不浪漫。而我却是来完成一件十分艰巨的任务的,多么可笑。
依然是没有话说,各自喝着杯中的咖啡。
对面的帅男孩怎么偏偏就长了个木瓜脑壳,真遗憾。我把勺子在咖啡杯里顺时针搅了三下,又逆时针搅了三下,再顺时针搅三下……听着杯勺碰撞的清脆声音,我在思忖如何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没想到叶繁倒是先开口了:“花……花小姐,我……”
这个笨蛋,笨到不懂得欣赏美女。我想起来,他似乎从来没有正视过我。他现在正结结巴巴地对着幽幽闪闪的烛光叫着“花小姐”,唉!
他继续对着烛光结巴下去:“我一直想告诉你……我……”他欲言又止。
我也不看他,把眼光移向别出,心想,这个傻瓜终于要亲口说他喜欢我了,我该怎么拒绝他呢?
他终于勇敢地一口气说了出来:“花小姐,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只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了,真是对不起!”
我刚好在咽一口咖啡,一不小心就岔了气,我猛烈地咳嗽起来,边咳边痛苦地直摆手。
他见状,立刻不安起来:“花小姐,对不起,我知道这么说会让你伤心,但是如果我不把实话告诉你,我会更不安心。”
我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瞪大了眼睛问他:“你刚才说什么?我喜欢你?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你了?”
叶繁也瞪大了眼睛:“不是你托花阿姨转告我的吗?还约我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说叶繁我们都中了圈套了。然后把妈妈对我说的话也原原本本地说给他听。
叶繁一听,也哈哈哈地笑开了:“原来是这样的啊!那好,我们以后就不用再这么辛苦地来赴约了。”
我先是点点头,再转念一想,不对,我们的父母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的,于是说:“不行,不行,我们还得‘约会’下去,制造恋爱的假象让他们看看。等到过一段日子后,我们就说我们因为性格不和而分手,这样他们谁都无话可说了。”
叶繁一听就乐了,好好好,这我不反对。
于是我们达成了一致协议,我们只是一起出来走走看看,不谈恋爱。三个月后我们自动解散。
妈妈他们果然故技重演,不停地为我和叶繁忙前忙后,而我与叶繁也不动声色地默契配合。
没有了心理负担,和叶繁在一起的时候反倒变得轻松自在了,气氛也不再沉闷。我开始发现,这个叶繁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也并非真的如我想象的是个大木瓜。
一次我和他说到我曾经拿过学校短跑的冠军,他说什么也不相信。我说不信我们就来比一比。说着,我毫不犹豫的踢了高跟鞋,开始向前冲。叶繁没有反应过来,追了半天才把我追上,累得气喘吁吁。我发现,他的手里提溜着我的高跟鞋,原来还是个心细的男孩。
妈妈他们也够新潮,还替我们安排了歌舞厅这样的约会地点。一次在舞厅里,自由舞的音乐刚刚开始响起,叶繁竟一个人蹦了上去,他的舞姿热烈奔放,我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我们也常一起聊起文学,音乐,他也能侃侃而谈,话语不乏机智幽默,常常都惹得我极不淑女的哈哈大笑。
日子一晃,三个月就要过去了。
妈妈看到我每次都很自觉的去赴约,就无限欣慰,问我对叶繁的感觉如何。我敷衍地连声说好。妈妈说那你就请人家到家里来玩玩嘛。我后悔自己说了太多的“好”字。
再次和叶繁坐在蓝调咖啡屋的时候,心情有点异样,今晚将会是我们最后的晚餐。不知道为什么,先前一直盼望着这一天快点到来,现在倒没有了这种热情。
空气再次变得沉闷。
这次是我先开口说话了:“我说叶繁,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今晚回去就对他们说吗?”我不停地搅着杯中的咖啡,看着那个咖啡色的旋涡不停地转啊转。
好一会儿,叶繁才说:“花花,其实……其实……你很可爱的。”
心里一惊,抬头看他,这次他不是对着烛光叫“花花”了,他也在看我。
忽然就兴奋了起来,我说:“叶繁,其实你也不讨人烦啊!呵呵,我原来以为你真的是个呆瓜。”
叶繁一听就笑了:“呵呵,那是父母交代的啊,要斯文,不要话太多。对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像是出土文物呢,哈哈哈!”
“哈哈哈,好你个叶繁!彼此彼此啦。”我也哈哈笑了。
叶繁一下子又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他说:“花花,你知道吗,其实我讨厌的是那种相亲的方式,还有什么门当户对的观念。所以一开始就有抵触心理,加上你第一天的‘矫柔造作’,我不是呆瓜也想当呆瓜了。可是这些天和你在一起,我才发觉,其实你是一个很率性,很可爱的女孩。”
我说:“叶繁,我们还真是想到一起去了。我也认为爱情不是门当户对这么简单的事。”
叶繁说:“那么我们的协议可以延期吗?”
我笑了,我说:“叶繁,我妈请你上我们家玩,现在我正式对你发出邀请,恭候光临!”
出了咖啡厅的门,叶繁说:“花花,我送你回家。”
我说好啊!
叶繁伸出他的大手拽住了我的小手,我说:“叶繁,我们这就是恋爱了吗?”
叶繁说:“不知道,你说呢?”
我说:“我看到爱情躲在角落里偷着笑。”
-全文完-
▷ 进入浅蓝色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