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简约的淡彩画。
背景是绵绵青山,隐约的山顶早已被如烟的细雨朦胧掉,立在画中的他,只能看得见上半身,看他的模样可以想象,许是听见有人召唤,许是看见了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正在山中行走的他,或者正坐在马背上疾行的他,猛地回头,而画面,就在他回头斜睨的那一瞬间定格。
所以能看得很清,穿一身黑葛色布衣的他,神色平和,肤色白皙,两道挺拔的眉下,那双冷酷的眼睛又似充满无限柔情,一缕长发顺他左侧脸颊轻轻落下,滑在他肩上,柔韧的发尖还因他扭头时的力道无法停住,固执地向耳后飘去,而他脑后浓黑的长发,早已凌乱地向外散开。
最惹人注目的还是他身后那柄古剑,剑身和剑锋皆被和谐地隐没,只那个由古铜制成的剑柄突兀在他飘逸的长发间,剑尾镶着的大黑铁环,在他坚毅目光的陪衬下,让整个画面更显沉稳和苍凉。
从他单薄的衣着来看,此时应在春秋时分,画中的他,为何会只身独入此山?又被什么吸引停下步来?
他从小应该不算孤苦,可能还出身名门,最后却为了某些原因流落江湖,到底是何原因?无人得知,他也从未对人说起过这事。
他应该有一身不算高却足以护身的武功,但提起他的名头,无论黑道还是白道中人都是要竖起大拇指情不自禁赞他一赞的,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一大帮朋友来邀他喝酒吃肉。
风流倜傥的他,身边总有许多如花美眷,但他好玩不好色,痴心不痴情,每一个对他好的女人,他只把她们当做花儿一样怜惜,然红颜易得,知己难求。放荡不羁的他,时而豪气冲天,时而又悲时感物,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香滑的胭脂堆中,没人能理解他,唯有她,酒肆中一个平凡又下贱的小丫鬟,知他懂他。
相遇在他第一次酒楼独饮,入座,点菜,她缓步上前,他抬头看她,四目相对的一刹,时空顿息,天地静寂,他们痴痴望着对方,忽然,老板叫了一声,惊慌的她回过神来,再看他时,她顿时粉面羞红,也忘记上菜,就跑了回去。
此后,他总会光顾这家酒楼,在临江靠窗的位子上,一坐就是一天,她已习惯每天见他,他也惊喜地发现藏在暗处她深情的目光,然虽在咫尺,她却始终躲着他,直让两人倍受煎熬,尤其是她,整日里魂不守舍,为此打碎了许多碟子。
那天,他没有出现在酒楼,失魂落魄的她无心踱到那张桌前,痴然而立。忽然,他从旁边猛地跳出,一下握住她的小手,她不禁大羞,然后赶紧背转身,一边跺脚,一边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他大笑,然后搂她入怀中,无力反抗的她顺势将自己埋在那个宽厚的怀抱,竟委屈地哭了。
从此,两人笑傲江湖,风雨患难,然他身边,总有许多香艳出没,他虽不在意,她却在意。
终有一天,趁他熟睡之际,她毅然狠心离去,待披衣出门时,唯有一轮清月,哪还见她踪影?他深悔自己所为,没有她陪伴,他日渐消沉下去,并立誓此生再不近女色。
那日,秋雨蒙蒙,山河远近,他长叹一声,再也无心江湖,往日的酒楼已变换模样,但他还是在楼中大醉了一场,醉蒙蒙的他,最后又望了一眼这个污浊的红尘,他才牵动马缰,然后长啸一声,很快消失在了远方。
行到穷奇无人的山中时,一声熟悉的呼唤忽在耳边响起,不对,也有可能是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山间,总之,他为一件事物动心了,然后猛地转过头去......
这是一张尘封已久的水墨画。
通过那细腻的笔触和线条,画的作者应是一位对他垂情已久的女子,也许还是一位英雄侠士的自画像,而画中的他为什么会转过身来,他又看到了什么,到头来一切只不过是妄加揣测,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只有画者才知其本意。
画面已被灰尘弄脏,然画中的他那双眼眸,依旧如雨似雾,充满了坚定执着,又是那么扑朔迷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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