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离开我们已经四年了，爹一个人在故乡那空旷的四合院里也孤单寂寞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每当我听到现在的人发出孤独，寂寞的呼喊时，爹孤单落墨的身影往往刺的我的心好痛好痛~~~~~~~

这么些年来，在我的心目中，爹简直就是故乡的一部分，我炊烟般袅袅升起的乡愁中，最浓郁最无法割舍的一缕是属于爹的。

娘在的日子里，那座不算宽敞的四合院的农舍里总是充满温馨和欢乐，娘的突然离去，故乡的那个农舍显得异常的寂静，异常的空旷，异常的落墨~~~~~~

娘走后，我和妻动员爹，把家里的苹果园承包给村里的乡亲去照看，老家的门永远的锁上，让他和我们一起安度晚年，谁知在农田里里忙惯了的爹在我们家里住了不到一个月，便拼着命要回去，我和妻的多次劝阻在他强烈回家的容颜面前无功而返，看在他呆在家里闷闷不乐的神色，我和妻终于妥协了，但要求他必须答应我们三件事：一是雇个村妇给他做饭洗衣服，因为北方农村的男人基本不会做饭的；而是把家里的几亩果园承包给别人；三是不准在家里饲养任何牲畜，因为爹已经60多岁了的年纪了，身体也一直不大好，他从小就受苦受累，没过过几天舒坦的日子，我们都不想让他在晚年受这份苦了，特别是在娘不在的情况下，我们都不在他的身边，更不能让他这样的劳作辛苦，急于回家的爹同意了我们的“约法三章”，天一亮，就匆匆地回家了。爹这一回，再也不到被他视作“监狱”的我的家里来了，爹这一回，从此也便成了我和妻的永远的牵挂~~~~~~~

故乡虽然离我们只有区区数百里路程，每天的公车也交错往来好几十班，但总有种种借口和理由，使我们平日里很少回家，因而，平日里总是不知道爹竟究怎么在孤单里数日子。从而，我平时盼望最多的认为对我最奢侈的事，是能有较长时间的节假日，以便我能回去有更多的时间陪陪我年迈体弱的老爹。

爹从我们家回去后，我们总是放心不下，妻也总是催我回去看看，谁知，当过了不久我回去看望他时，我们和它长时间的“谈判”达成的“约法三章”原来是一场骗局，别说雇人做饭，转让苹果园，家里的猪，羊比娘在世的时候还要养的多，我看到这样的情况时，一脸的不高兴，并冷冷的对爹说：好像还要活一辈子呀，以为你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谁知，爹压低嗓音喃喃的说道：“你娘撇下我走了，你们也远在天边，这诺大的院落，别说说话的人，连个吵架的人都找不到了，养几头猪，几只羊，可以帮我解解闷”。我一时语塞，只是觉得心里无比的酸楚和疼痛~，谁在折磨我可怜而善良的爹？

我心里突然明白了，我们对爹的这种关爱实在是一种深深的伤害。从此，爹下田干活，饲养牲畜的事我再也不敢用所谓的“孝心”去妄加阻难和干涉了。只能尽量利用节假日回去看看他。有一次，爹对我说：“我盼着你们回来，但又怕你们回来。”我问为什么？他说：“当我的日子刚刚恢复些许的平静之后，你们又回来了，给我少许的‘热闹’之后，留给我的将是一个空落落的大院子，让我一个人感到静的害怕，静的受不了”。我一时竟不知该对爹说什么才好。

只是我觉得爹老了，精神也脆弱了许多，因为从他的话语中，我能读懂，每次离别，对他都是不小的打击，每次我们走后，他都要流好半天的泪，似乎越来越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离别了，每次他都要经过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每次我提着行李箱走到拐弯的丁子路口，下意识的回头，发现爹瘦弱的身影，微低的头，依然凄楚的跟在我不远的身后，直到我坐上返城的公车后，他还依然的站在原地，久久不肯离去~~~~~我知道，自己留给他的又是半年甚至一年的痛苦，那一瞬间，我真想扔掉行李箱飞跑回去，拥紧我年迈的爹，或索性永远不离开，可是，我只能故作超脱的向他招一招手，然后就不可阻止的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在异乡想爹时，脑海里总浮现出满眼凄楚的孤单的爹尾随我身后并始终保值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的身影，同时，我也知道，爹思念我时，也会反复咀嚼我的背影，我清楚，我高耸起衣领逆凤而行的背影留给爹的是永远的苦涩~~~~~~

每每回家探望他时，总会发现他比我上次见到时要老去许多，额头上的皱纹又添了许多，头发比以前更稀疏了，牙齿也好像又掉了几颗，话语似乎比以前更少了，端饭碗的手似乎有些微颤，饭量似乎越来越轻了，腿脚也似乎不再那么灵便了，我和他说话是的声音似乎要越来越高他才可以听得见了~~~~~~~~顿时，有一种触心惊目的阵痛。但唯一安慰我的是，每次回来都能看到健在的爹，我知道这是我最大的幸福，也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虽然，天各一方，他的心跳无时无刻不在震撼我的耳膜，我唯一能作的是趁他还健在的日子，趁我有时间回家的日子，多陪陪他，不使他显得孤单，显得落墨。

经常不回家的我，总是要去探亲访友的，这样就会“夺取”我和爹独处的些许时间，我无论多么晚回家，爹的灯一直会亮着，电视开着，但爹的眼睛却望着天花板发呆，我仿佛洞察到了爹寂寞的日常生活是怎样度过的，包括我不再身边的那无数个夜晚，他是怎样以思念来填补那可怕的空白的~~~~~~~~~

爹的一生是极其简朴的。没有抽烟喝茶喝酒的习惯，因而每每我回家探望他时，竟为他该买些什么要大动一番脑筋的，最后只好给他买些副食品，谁知，这些东西他竟然会舍不得吃的，全要留给他的孙子，他说，农村买这些东西不大方便，他在城里吃惯了零食，回来没有零食怎么行，因而，名义上是给爹买的，实质上大多被我的儿子给“蚕食”了，每每弄的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爹的果园去年还可以，我和妻回家过年时，他一脸喜悦地告诉我，去年他一年的收入要1万多哩，虽然累一点，但日子是充实的，心里是踏实的。到除夕夜，他轻轻的对我和妻说：“你们在城里花销大，干什么都要钱，我在家里，也用不上什么钱，我留下一部分过年后给果园买化肥农药，其它的给你们。”我说什么都没有要，他看实在没有办法，就对我的儿子说：“你要好好学习，我今年给你2000元的学费，也算爷爷给你的压岁钱。”这就是一辈子在自己身上舍不得花一分钱的爹，甚至病了也舍不得买一些药片的爹，在自己都已成人多年，生活比他好许多倍的儿子身上为什么会如此的大方？唉~~~~~~我似乎更加明白了，对于成熟了的儿子来说，爹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但对于日渐衰老的爹来说，儿女却接近于他生活的全部。

今年过年回家探望爹时，由于苹果销路不好，爹的苹果一点都没有买出去，到除夕之夜，爹好像一脸愧色的对我的儿子说道：“爷爷今年不争气，没有给你挣够上学的学费，只能给你200元的压岁钱，等爷爷明年收入好了的时候，一定给你还上。”在一旁聆听的我，突然感到眼眶热热的，竟找不出适合的话语安慰我年迈的爹~~~

在我们姐弟的生活中，爹一直牵挂最多的要数我，常常怕我花销大而钱不够花，常常怕我下岗后生活无着落，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给我在村里承包了两亩地，也全部栽上了苹果树，用他的话说：等我将来下岗了，生活无着落了，用这两亩果园就可以养家糊口，当我知道此事时，我真的不知道我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回报年迈的爹对我的养育之恩。

爹的性格一直十分要强，倔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从来不要求别人哪怕是他的儿女为他作任何事情的，即使现在我回家，面对孤苦伶仃的他，为他做顿饭，洗件衣服的事，他从来都不肯，哪怕我们有时争得面红耳赤，他也不肯。他说：“等他将来实在不能动了，他就不再阻难我了。”爹，难道你又要像娘那样，不给我一次真正做儿的机会吗？爹，难道你又要让儿永远的活在对你的愧疚之中吗？

爹，按计划“五一”我是要回家看你的，但又因一些不是借口的借口给耽误了，爹，不孝的儿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对你说声请你原谅，我知道，无论你的儿是否有正当的理由，你都不会怪我的，因为我更知道，从过年后，你也会像我一样掐着指头盼着“五一”的相聚，但一切都不是我所期待的那样，只留给我的是永远的遗憾，给你的又是一个无限的企盼。爹，我现在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你别衰老，别忧伤，别为我操心，请你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等我，我有时间，有机会，立刻就会买车票回来看你的，爹，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