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对于节日假期之类的事情我是不怎么关注的。一来到目前为止我一直是个货真价实的“无产阶级”,至于旅游之类的消遣我是享受不起的;二来我是个怕闲的人,无所事是的消磨太多的时间,对我来说是一件极奢侈的事情;而且从上学起我就一直讨厌五一、国庆之类的长假,甚至都带有一种恐惧,因为那将意味着又要做一大堆无聊的假期作业,那种折磨往往是平时的负荷的许多倍。但是二零零八年的国庆节,也就是我上班后的第一个国庆节,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让我一直“怀念”不已。我觉得完全可以把它当成是我步入社会的第一堂生活课,甚至可以把它当成我的“成人礼”。
七月份毕业后,我怀着“响应国家号召,支援西部大开发”的满腔热情,手捧着学校颁发的“支援西部奖”奖杯,激情澎湃的来到了昔日的革命圣地、今日依然红歌漫天飞的黄土高原上,在一家国内颇有些地位的国营企业的一个子公司里开始“艰苦奋斗,为国争光”。虽然黄土高原曾一度是荒芜和贫瘠的代名词,但今天的高原风貌已经没有过去那么违章了。尽管没有歌曲里唱的那样“遍地是牛羊,处处好风光”,但一些大城小镇上林立的楼房、庞杂的工厂以及城市里繁华的市场和灯红酒绿的夜景,处处见证着时代的发展,体现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尤其是一些与“国”沾边的企业,借着改革的春风正昂首阔步的前进,规模日渐壮大,“待遇”也由原来的“小米加步枪”提升到了“飞机配大炮”的标准。
言归正转,其实国庆节作为一个纪念日,对每个中华儿女来说都是应该值得庆祝的,它是祖国母亲的生日,这样特殊的日子我们是不该忘却的。而国庆节的所谓法定假日,对我来说是没什么意义的,以前是,现在也一样。因为我从事的是野外一线工作,是根本不存在“假日”的,就连周六、周日也只是个时间日期的代号而已,和放假休息之类的事情扯不上什么关系。说来也是我出门踩了狗屎,“幸运”从天而降,就在国庆节那天,由于工作上的一些事情,我下山到公司办事处上交一些资料,不料却赶上了一场“好戏”。
下午吃完饭回去,办事处大楼里空空荡荡,寂静无声。我正纳闷为何没有人上班了呢,负责清洁卫生的大姐来通知我说公司今晚在世纪会馆举办庆国庆演唱会,人人都要参加,让我马上过去(后来想想,其实她可能是领会错了领导的“精神”,或者是传达错了“意旨”,其实领导是说让所有的领导干部都去参加,并没有让小兵参加的意思)。对于唱歌我实在是没什么兴趣,我的基因里严重缺乏艺术成份,一副沙哑的嗓子根本就不是表演高雅艺术的材料。但是既然上级有指示,我就不能因个人的好恶而违抗命令,况且我还只是个刚来的小鬼,刚入佛门就抗旨不尊,一旦玉帝发怒,难免有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危险。为了不致使领导龙颜大怒,我匆匆忙忙出门打车向世纪会馆赶去。
说来真是惭愧,我曾置身学门多年,还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里呆了四年,在家里可是有着“大学生”的美誉的,甚至还是众人仰慕的“见过大世面的人”。可我偏偏又没能受到大城市的熏陶,浑身还是穷乡僻壤里的土气,见识更是短浅的有点可悲。我不知道举行“演唱会”的是何等场所,在我的概念里,会馆应该是个开会的地方,就像人民大会堂一样,上有幕台下有坐席,庄严肃静,神圣如教堂。而当我费尽周折找到“组织”时,却发现原来所谓“会馆”其实就是一个规模较大的ktv,而公司所谓的“演唱会”的会场就是这里的一个大型包间。这让我为自己的浅短见识惭愧不已。
我很佩服领导的绝佳创意,想想看,在这样的地方欢庆国庆节,那真是再也合适不过了。豪华的装潢、绚丽的灯光足以见证祖国的富强;昂贵的经费、喧闹的场景足以说明时代的发展。若非胸怀大智者,绝对想不出这种点子来。
我到的时候,“演唱会”已经开始了,有几个富有表演才华的人正手握话筒高唱红歌,把屁股扭得像泰国的人妖跳脱衣舞一样极尽风情。桌子上、地上堆满了啤酒、水果、香烟之类,听人介绍说,那啤酒一瓶要三十多元,一包烟差不多一百元,这让我萌生了今晚一定要喝个烂醉如泥,即使把肺吸炸了也要抽他个十包八包的想法。起初的“演唱会”还有点样子,大家轮流点歌,歌颂祖国,歌颂共[chan*]党,一个个唱的激情澎湃。但是没有维持多久,便发生了一幕让我顿时“目瞪口呆”的事情,整个会场的氛围一下子变得让人难以忍受。
一位领导从外面领来三十多个女孩,个个短裙露脐,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妖艳无比。虽然我一向孤陋寡闻,但对于这样的事情我还是有所了解的,现在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不能把“阿姨”叫“小姐”,何况我还是个成年人呢!领导像发放慰问品一样,给在座的每人发了一位小姐(请允许我用这样的字眼,因为我无法再找出第二个合适的词来表述当时的情景)。这突如其来的“嘉奖”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当一位小姐坐到我身边时,我一时局促不安,紧张的连话都不会说了。而领导们从容不迫的举止令我“佩服”的五体投地,足见对于这样的游戏,他们已是轻车熟路、游刃有余的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窘相,我只是专注的喝酒,用功的抽烟,偶尔为领导们精彩的表演竖一番大拇指,表示对他们的无限“景仰”和“崇拜”。
大约过了三四个小时后,会场里的人越来越少,一些重要的领导都不知去向,只有几个年轻的还在卖力的“歌唱祖国”。我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他们几个也是新来的,想走又不敢走,正在等领导的“回师令”。正在我们茫然不知领导何处去的时候,还是那位小姐的话提醒了我。所谓酒壮怂人胆,我喝了二十多瓶啤酒,已经足够勇像胆边生了,而且一直冷落身边那位小姐,我也总觉得有点于心不忍,于是我便借着酒胆请她喝了一杯酒。对于我的“热情”小姐似乎很感激,很是“关心”的问我:“他们都上去了,你咋不去啊?”我大惑不解的问:“上去?去哪?干嘛去?” “上去开房啊!”阿弥陀佛,原来此处还另有玄机。小姐的话可谓是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像是发现了国家重大机密一样“激动”不已,我知道这“回师令”是等不来了,便擅自做主通知几位兄弟撤离了阵地。
走出ktv,夜色已深,但城市的夜晚依旧是一片繁华的景象。大街上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生辉,处处展现着时代的进步和发展。道旁大店小铺的门上都插着鲜艳的五星红旗和象征中国已经走向了富强的奥运五环旗,红旗在晚风中咧咧作响,人们陶醉在这个文明古国走向复兴的无限激动里。而我醉眼看世界,越看越愤慨。
我们这个时代确实进步了不少,进不到小姐像日用品一样泛滥了。我曾见西宁火车站上拉客的小姐比旅客还多,西安汽车站附近的街巷里满是卖淫的场所,就连首都北京这样庄严而神圣的地方也有无数“见不得人的去处”。在我所在的这个陕北小县城,听说就有小姐三千之众,这种说法可能有点夸大其辞,但是从到处林立的ktv、会馆、淋浴、桑拿,以及众多连一把梳子都难以找见的“理发馆”、“美容院”来推断,其数据也相当可观。
我从来没想过能把“小姐”跟“党员”扯在一起。因为“小姐”这个词现在已经被认可为是“不文明”的代表,当小姐是一种不知廉耻的行径,是受高尚文明者鄙夷和唾弃的勾当。而“党员”这个身份向来被视为是一种荣耀,它代表道德高尚、品行端正,象征着争议清廉,象征着思想健康进步,简直可以说是“文明”的化身。现在无论是在学校还是社会上,党员都享有很高的荣誉,所以考大学党员要加分,找工作党员会优先,在企业单位、政府部门评优提干,也总是党员独领风骚,占尽优势,因为他们是人们心目中的道德模范,是行为标准,是大家学习的榜样。尤其在国营企业里,大大小小的领导干部几乎都是被认为“思想健康,品行文明”的党员。而如今这两个水火不容、风马牛不相及的群体却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亲密无间。
我怏怏中国有这么多的“娘子军”舍身取“益”,经济市场何求不能飞速发展;有这么多党中央正确领导下的优秀党员干部与“娘子军”们同歌共舞、携手共进,我华夏民族何愁不能富强振兴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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