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静谧的夜晚,如果不静下心来写点东西的话,怎么都说不过去的。无论是时间,氛围,还是心绪都无比妥帖的适合任何一个人去思考任何东西。假如你不这样做下去的话,那将无疑是对这岑寂的深夜的一种亵渎。
九月末所处的这个季节,勉强算得上是秋了,花草已经开始失去生机,树木也变得秃坍了。我走在那条已经走了十多年,距离村子也只有十几里的乡间小道上,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座在我拥有记忆的时候起一直到现在都始终矗立着的砖窑。那杆高高的直冲云霄的烟囱,在儿时的记忆中就如今天那样逶迤地耸立着,如今仍然迎着秋日里凌烈的罡风,显示出它那巍然不倒的势态。我突然来了兴致,记得小时候就经常爬到窑上透过砖窑里的炉火烤地瓜,只可惜现在的那份悠闲地心态没有了,更可惜的是那些熟悉的可供像我这样贪吃的人烤的地瓜也没有了。我带着一丝怅惘,站在窑杆旁边点燃了一支香烟放在嘴里。
极目远眺,凋零的秋草一直延伸到天边,与远天边的淡红色的泼墨花纹般的黄昏云霞接了起来,绛紫色的云层中漏出一道夕暮中的斜阳,笼在远处的一个不知名的村子上。那精致简直美极了,仅凭我这几句拙劣的文字是无法表达清楚的。那一幕幕地如此安静地情景,像是母亲的怀抱一样可以使一个内心纷杂的人安分下来,并被眼前的秋季所独有的昏黄色调所浸染,那令人心情激越的美妙,会引起所有人的共鸣与无限地遐想,一如内心里燃起的清新的火光一样照亮了我的胸膛。
绕过砖窑就可以轻松地看到一大口池塘,与我上次回家参加麦收的时候所呈现的景象截然不同的是,那时六月初的一池荷翠——令人耳清目明,一朵朵荷花含苞待放,满眼里竟是油汪汪的绿和肥嫩嫩的粉红,念念不忘地是儿时在水里嬉戏的记忆。而此时的荷叶却已经破碎的不堪入目了,凌乱地散落了一地,连干涸的池底的缝隙都被填满了。从缝隙里苟活下来的几枝莲蓬被一根干枯的像一把朽虬的拐杖似的孤零零的杆儿支撑,单调地兀自立着。这一切景象让几乎所有领略到它的人都在心底激起了对某种事物的忧伤的情绪,并且感到了无边的冷漠,毫无疑问地渲染了秋天的颓废色彩和荒芜之感。
乡道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前几天遇到了几场规模不大的秋雨,却还是轻易地把路面变得泥泞,使人无法涉足。路两旁的玉米地高出我的视线,我仅能看到两边的绿色隔离带一般的庄稼挟着这一条被乡亲们踏了一生的路。我拎着裤腿,点着脚尖,深一脚浅一脚地总算挨到了老家的那扇大木门前。
令我难以置信的是美国白蛾竟然会蔓延到老家大门前和大门里的那两株年龄相仿的老槐树上。村子里少有人迹,人们大都还在田间劳作,所以除了我刻意制造出来的声音能打破这沉寂的氛围外,就不可能再有其他声响了。可我站在两棵树的树枝交叉的树荫下面分明听到了雨声,但那并不是雨声,如果真的是下雨了的话,那么地面上也总该有雨的踪影才对。地面上密密麻麻地黑点均匀地铺满了我的视野,我顺着“雨”的痕迹抬起头,看到老槐树的枝叶已经被那些可恶的美国白蛾残食殆尽了。我痛恨这些通身长满白毛的虫子,好像在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我在家门口见到过同样的情形,那些干枯的树枝没有密叶的遮掩瘦得可怜,我深表同情,却对眼前的事实无能为力,只是对着那直径超过半米的老槐树用力地踹了一脚,可是槐树没有一丝地晃动,像一个老态龙钟的白发老人,不问世俗,远离尘嚣,旷达地宽恕了我这卑微的一脚。
乡下的傍晚寂静而又温和,它的开始往往以几只寒鸦匆匆掠过为信号,并辅之以袅袅的淡蓝色的炊烟。四周的环境也随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失去了夺目的光鲜的色彩。所有的光怪陆离的色彩在那一瞬间仿佛都悄然消失了,决绝地阻隔任何人的遐想,只留下在这个环境里诞生的繁多的愁绪。空气出奇的宁静,似乎是由于人们不由自主所产生的不安而又躁动的情绪凝固住了。
那天晚上是初三,月牙颀长的身形唐突地出现吸引了所有把目光集中于它的人。它像一个生硬地刀子在藏蓝色的天际豁开的一条口子,流出了那么地鲜血。肆意地流淌出来,像夹着雨丝的微风一样吹过人们的面庞,濡湿的气息滋润着魅惑的人们,给与人在这个初秋季节常有的忧郁。
纤细而透明的月光似乎永远耗之不尽,它铸造了一种坚强的力量,让我能在高空亲切愉快地俯视自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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