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孤独与孤独感,并不属于同一概念,正如绘画与绘画感觉不属于同一概念一样。
有朋友在我的《关于“天才”与“孤独”》一文后留言并指出:“天才与孤独并非偶有巧合,而是有着某种内在的必然联系。虽然天才的概念具有较大的弹性和不确定性[可能因人因时而得出不同的结论],但可以肯定地讲,所有的天才都是与众不同的,因而其思想和作品一般不易为常人所理解,甚至往往为一个时代所不解,像梵高爱因斯坦卡夫卡等等。可以说,越是伟大的天才,其内心的孤独感就越浓重,因为很少有人能够在同一层面上交流,其孤独的命运似乎天生注定。正如半斤所说天才的孤独来源于精神领域的曲高和寡,并不是为孤独而孤独。另外,孤独是指一种情绪,并非指没有一个知己或者朋友。有时辩论往往由于概念界定不清,多费了口舌,并易于歧途”。
很感谢这位朋友的留言,因为他的留言内容正好标示出在我的原文当中没有说透也忘记标示的一些漏洞,在此表示感谢。
基于此,我的回复内容是:“这里面往往有一个前后顺序问题。我不是说思想的高度到达一定阶段就会不孤独,比如李白到了后期可能会感到很孤独,但在其创作的前期,还是有不少人欣赏他的。很多时候因为某些人已经成了天才[也就是跨越了从平凡到不平凡的漫长过程或者说已经成就了令世人所瞩目的伟大成绩],然后再继续深化其思想的后期,因为他们自感“曲高和寡”而生孤独之心是可以理解的。但这并不能证明:孤独能造就天才。我认为所谓“孤独”,全由心生。正如先生所说,源于其自身的精神领域[或者说精神状态或思维走向]而定,而非既成事实的客观存在,而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认为每个人的内心其实都是很孤独的,虽然我们每个人都不一定是天才,甚至大多数还都是些无所作为的庸才。多谢驻足留言,请茶,祝双节快乐!”
如果谈到“孤独感”,我认为就处于当前社会中的各类人等,其实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可能都会在或多或少地生出很多莫名其妙甚至很强的孤独感。“孤独感”,似乎也是一个与生俱来的东西,而非某些人所刻意追求的结果。
大多数人[甚至包括很多天才]之所以容易心生孤独之感,并非由于他们的思想多么前卫或者多么深邃,而恰恰是因为人们缺乏真正有效的与人沟通之能力。因为不善于沟通,也就无法对世人准确地表述或传达出他们真正想要传达的信息,由是孤独感也就随之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孤独是一种比较持久的客观状态,而孤独感却不是,孤独感,充其量不过是当事人的一种心态,也未必是因为他们的思想很“深邃”了才会产生孤独感。
针对孤独感之更客观的解释应该是:无法交流,沟通不畅,因而心生郁闷,于是关闭心门,并把自己的心灵给彻底封闭起来,这也许就是现代人之所谓的生活面具之来源吧。
因强烈的孤独感而戴上面具是现代人的通病,因备受孤独而经历心灵上的痛苦则是少数人[也许是天才]的无奈选择。
在日本,每年选择自杀的方式了结自己生命的人数都在三万人左右[在日本,每年因交通事故死亡的人数也不过五千人左右],他们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自杀呢?因为他们深感孤立无援,比如失业,比如破产,比如失恋,比如经常受人排挤却又无处申述等原因,往往都会让他们选择自杀的方式去了结生命。
每一个选择了自杀的人,都是那种孤独感很强的人,强到非用自杀的方式根本无以去报复这个社会。
正如并不是每一个喜欢留长发的人都是艺术家一样[早先的地痞流氓也经常留长发,反过来说也不是每一个艺术家都喜欢留长发],事实上并不是每一个孤独感很强的人都具有那么深邃的思想,同时并不是每一个孤独的人也都是天才或智者。
我之所以说“孤独”与“天才”这两个概念之间只有偶然的巧合而非必然的内在逻辑关联,主要原因就在于此。
天才或智者的孤独[或者孤独感],大多是在后天形成的,而非其天然本质。也就是说,只有当他们的个人成就达到了天才或智者的高度,因为曲高和寡而被逼形成了某种孤独感,而这种孤独感一旦长期占据了他们的内心灵魂,则会逐渐演化成孤独的状态,然后,真正意义上的“孤独”也就产生了。而在此之前,是无所谓“孤独”或“孤独感”的。
然而,孤独或者孤独感,却在很大程度上大多源自于当事者个人之不善沟通的能力欠缺所导致,而非世人的不理解所造成。
换句话来说,也许是目标取向的迥异所导致的。
正如蚂蚁不了解山鹰的活动规律,而山鹰自然也不了解蚂蚁的生存世界一样,不善沟通的前提大多首先基于语言障碍。
爱迪生在其儿童时期的孤独[或孤独感],正是因为在他个人身上出现了语言障碍。
语言障碍或沟通能力的欠缺,会直接导致大多数人在其内心深处产生强烈的孤独感[在下本人也属于此类,因为在生活中的本人并不善于口语表达]。
在日本有这么一句经常被人们所提及的话:“不论你想表达什么,都尽量要达到让听众感觉到简洁明了的效果”。
让听众感觉很简洁很明了很容易理解并接受的基本要求,其实也就等于是交流与沟通之最高境界了,当然要想做到这一点其实是很难的,特别是在阐述那些很抽象很深邃很艰涩的学术问题或思想的时候,尤其困难,因为这取决于阐述者当事人对语言之驾驭能力的高低。
很多天才或智者都可能存在着某些不善与人沟通的语言障碍,或许还干脆就根本不屑于去与人交流。如果是前者,则大多说明那些天才或智者在语言交流方面存在着很多能力欠缺问题,而非世人不理解他们所导致,毕竟诸如“心有灵犀一点通”之类的过分要求也只能在佛家修行的过程中去自我苛求修行者自己罢了,于大众,于世人,不过都是些自弹自唱的笑话而已;如果是属于后者,那么也就无所谓“孤独”或者“孤独感”了——拥有趾高气扬之个性的人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天才,而不屑于与大众进行沟通之努力的人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智者[自卖自夸也是一种阿q精神,虽然可以用来自慰,但却无法去证明什么]。
诸葛孔明之真正的孤独感产生于周瑜死后,而非之前,之所以如此,因为只有周瑜深深地理解了诸葛孔明并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算杀之而后快。
在认识周瑜之前,诸葛孔明其实并没有产生过真正孤独的感觉,因为还有人称风雏的庞统是他的挚友,后来还有刘备等人去利用他的才华。
但诸葛孔明却仍然能拥有知己,鲁肃[字子敬]就是其中一个。
相比诸葛孔明来说,鲁肃毫无疑问是一个很愚笨的人,因为他根本无法做到与诸葛孔明“心有灵犀一点通”,这自然源自于他不如诸葛孔明那么有学识及各种惊人的才华,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诸葛孔明的知己。
诸葛孔明在其晚年,毫无疑问会心生出很强烈的孤独感,因为当年和诸葛孔明一起生死与共打天下的人,如刘备,张飞,关羽等人尽先其而去,好友庞统也早死了,而既是知己又是死对头的周瑜也早气死,所以能真正理解晚年之诸葛孔明的人,在当世恐怕真的寥寥无几甚至有可能无一人了。
古来文人,就鲜有反省自身的勇气,特别是那些一些小有或大有所成之人。
习惯于高举孤独之旗帜之人,其实也正说明他们缺乏与大众进行沟通的勇气及进行有效沟通之语言表达能力。
我们都知道存在过梵高这个人,但有谁知道梵高其实是一个到处招人讨厌的人呢?
梵高之所以容易招人讨厌,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长相丑陋,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性格及他不善于用语言去表达他自己的想法之笨拙,结果毋庸置疑:他只能在孤独中寻找避难,只能在艺术中寻找理想。
但梵高本人真的很喜欢孤独[或孤独感]吗?非也,这从他疯狂地想要挽留那个巴黎妓女的行为上可以看出,梵高是一个不喜欢孤独的人,他甚至为了赢得那个可恶的妓女之爱心,竟然把他自己的耳朵割下来一只送给了她。
如果说孤独感是源自于精神领域内的曲高和寡,那么造成这种失败之结果的罪魁祸首也往往在于欠缺简洁明了且准确无误的信息传达方式。
这是造成为数不少的人在其内心深处产生孤独感的唯一客观解释,而孤独感如果长期占据了一些人的内心世界,那么就会自然而然地演化成长期孤独的状态。
正如比尔盖茨是个天才[也是智者],而当今世上自然也有很多人能理解他,之所以如此,在于他深深懂得如何与世人进行沟通,事实不过仅此而已。
2009年10月1日
山野居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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