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是杜牧的《过华清宫》。如今妃子杨玉环芳踪已失,倩影难寻,只留下骊山脚下一泓常年43℃的温泉华清池。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如果是和亲爱的人一起,又平添了几多浪漫?9月20日下午,一直阴郁的天色稍稍温和,在导游的带领下,我和妻子终于来到了华清池。
入口处是一座仿唐门楼,灰檐黛瓦,红柱绿梁,金黄的大门,门楣上烫金大字“华清池”分外醒目。这样绚丽斑斓的色彩搭配,恐怕也只会出现在盛唐那个富裕潇洒的时期了。
走进门去,迎接我们的是一个约有几十平方米的莲花形盆景。盆景里泉水潺潺,涟漪层层,瀑布如雪,卵石明灭。正面一面白色影壁上,右边书写着西晋左思的诗句:“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左边是唐朝杨惠之的名言:“粉壁为纸,以石为绘。”以上两句正是华清池景区的主旨,也是园林造诣的极致。
沿着幽雅的林荫路,来到芙蓉湖边。芙蓉湖至少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周围是亭台楼阁,水榭歌台,有的红柱金顶鲜艳夺目,有的青砖黛瓦古色古香,有的金柱金顶富丽堂皇,兼有杨柳扶苏如美女临镜梳妆,果然是一片锦绣风华。湖里碧水荡漾,几袭碧叶红荷牵引着我们的视线,想起苏东坡“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的诗句,似乎真有淡淡的荷香影影绰绰。这时,湖面升起一朵约有几十平方米的芙蓉花来,显然是一个用于演出的自动升降舞台。这样的情景虽然在电视里见识了不少,但是亲眼见到从诺大的湖底升起,还是令人惊叹了好一会。倚着栏杆,我特地探身下去,试了试水温,却是凉的,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走过柿子的甜香,来到山边一排古长廊。前面有一个微微倾斜的浅水池,池的正中是一尊雪白的杨贵妃出浴塑像。杨贵妃身披霓裳羽衣,体态丰盈,姿仪典雅,发髻高挽,环珠佩玉;特别是一对双峰气势磅礴,似乎发出甜甜的酥香,摄人心魄,情自难禁。果然是“天生丽质难自弃”,难怪唐玄宗会“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可是她又有什么错?竟然落得个“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的悲惨结局。虽说是红颜薄命,但终归是男人玩物丧志、玩人丧德所致。我再次试了试水,果然是温暖的,刚刚适合沐浴。
带着“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遐想,走进了御汤九龙殿。那是唐玄宗的专用浴池,因为形如莲花,又叫莲花汤,建于唐天宝六载即公元747年。莲花汤形制华丽,规模宏伟,上下两层,可坐可倚,可游可戏,真的是天上少有、人间难得。
转过一道回廊,就是形如一朵海棠的海棠汤。那是杨贵妃的沐浴汤殿,因为她乳名芙蓉,所以又叫芙蓉汤,人们习惯叫做贵妃池。贵妃池也是建于公元747年,两层台式,比之莲花汤小巧得多,也玲珑精致得多。可惜盈盈的池水已经干涸,只能想象水汽氤氲中“芙蓉如面柳如眉”、“一枝梨花春带雨”的风姿了。
过贵妃池就是星辰汤,因为形如北斗七星。星辰汤是最大的一个温泉池,可以冲浪,而且池壁状似山河,蔚为壮丽。不用说,它的主人自然是叱咤风云的唐太宗了。我想象,他凯旋之后,脱去战袍,洗一洗征尘,也许有点自豪吧?或者受了魏征的诤谏,来到这里,可以洗去心中的闷气?
拉回思绪,走出门去。围墙上爬满了青藤,一片盎然生气。墙上一座小亭如凌空的雄鹰展翅欲飞,淡淡的流云衬得天空辽远深邃。墙下一眼深池,是华清池的第二个水源。池底喷珠吐玉,绵绵不息,从远古喷到唐朝,从唐朝涌到现在,还将流向未来的永远。
几道回廊过后,只见三个赤身女子在冲洗如瀑布一般的长发。她们笑靥清丽无邪,曲线绰约曼妙,正如辛弃疾说的,“一丘一壑也风流”。当然,这只是一尊群姝洗发的雕塑。温温软软的泉水流过细细嫩嫩的身躯,落进一条曲曲折折的小沟。小沟也精美得很,有回栏可以靠,可以坐,把脚伸进水里就可以享受“温泉水滑洗凝脂”的意境了,——因为没有时间包一个雅间做一回皇帝,也只能如此了。
我让侍女上了一杯碧螺春,和妻子相对而沐。闭上眼,细细体味泉水摩挲脚面的柔软,渗透肌肤的温润。“侍儿扶起娇无力”,大约半个小时,我就全身发热,浑身松软,却是酸痛尽失,疲劳全无了。
离去,石榴浅笑,木槿花开,温泉水滑,山鸟音清。把华清池抛在了身后,却将这一片锦绣风华镌刻在记忆的深处。
2009年9月29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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