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为了我们的小巢背着行囊出远门了,孩子则去了几十里外的一所高中就读,我呢?成了一个名副其实主自己的妇人。
为了减少我的孤独落寞,女儿声称每星期回家一次,且要勾着脖子和我搂着睡。我幸福地笑了,说她不愧是我的宝贝,没白养一场!本以为她是甘心情愿的,谁知道贫嘴的她竟然说我孤苦伶仃,给点安慰也算做女儿的一丁点孝心!
哼!白眼狼,算我看错了。小的没有指望,好在大的能靠上。
他临走说我安心呆在家,不要再为不相干的人劳碌奔波了,他目前挣的好歹够我们娘几个花。我听后窃笑不止,问他这么拼命划得来吗?他说我和孩子是他生命的天地,要是他的天塌地陷了,他还活什么意思?
“对了,现在社会的人坏尽好不尽,不要总是无私奉献、做卖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又在我耳边唠叨了。
“我就是这样闲心操劳的命,只要活的快乐舒畅就好,为什么付出非要图回报呢?”我的脸上仍旧挂着笑意。
“你不是救世主,也非耶稣,充其量是我的女神!”他加重了语气。
如今这年头,名利太重,人心也居心叵测,所以他提醒我的为人处世最好收敛谨慎一点也不无道理。另外,我的身体差劲,成天东颠西跑,经常是力不从心,一倒下就再也起不来。然而,习惯了这种生活,改变起来谈何容易?若要我置之他们于不顾,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因为,他们不要我的钱财,只要我的力气和心。
多年前,为了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我对他们漠视不闻,心也和他们间隔十万八千里。一直以为,钱是幸福的基础,钱是开心的源泉,钱是梦想的钥匙。追逐钱的过程中,我失去了他们的爱,也失去了真实的自我。直到那场要命的大病,直到亲人一个个的离去,我才深深懂得,钱只是我吃饱不饿的工具。
常常把种种的不幸归落于别人身上,回过头来,却发现恨自己胜过恨别人。等到我知晓明白这一切,却已是而立之年了。逝去的岁月固然不能复返,但我们可以抓住如今,并主宰未来。于是,春天等柳树发芽,夏天跑河边戏水,秋天攀爬在柿园,冬天去村外赏雪……亲朋好友每看到我休闲惬意的神态,无不说我活在梦幻王国里。
他气得脸色发紫,忙不迭找我妈列举我的种种罪状。母亲看着我骨瘦如柴,本该劝我好好过日子,可她不忍赔掉她女儿的性命。我不但得寸进尺,且变本加厉。只要是闲暇,你准会看到我抱着幼儿园的孩子四处乱逛,还聚集死党伙计们在家唱歌跳舞狂欢。不但如此,我把家里能用的,能穿的,一一、统统施舍给那些紧需的人。
用我的话说,没有人要我的血和肉!送给他们也不见得我落魄不堪!日子照样过的有滋有味,甚至精神世界比以前更加丰盈充实!
他说我用极端的方式折磨他,折磨的他一败涂地,折磨的他奄奄一息。我说损人不利己。再者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影响他的大主题吗?这次无非是彻底放下。十六年来,连枕边最亲的人都不理解我的所作所为,那对别人浪费唇舌不是多此一举吗?
他是万般割舍不掉我的。我说给他两条路,一条是再娶,一条是放我回归到善良,简单,无邪,淳朴,厚实的生活中去,不想两败俱伤,也不想为难别人,更不想逼迫自己到悬崖。尽管他没有反驳,但我还是看出了他的不悦。
这几天农活忙,夹杂在他们中间,不是帮邻居剥玉米,就是帮对门剥棉花,感觉这就是切切实实的幸福生活。当大妈端着半红半绿的枣儿递到我手心,那种久违了的温馨重回我的怀抱和心头。
大伯去世一个月了,我们这里有个习俗,天黑之时从村头插旗到坟茔,说是逢七逢八,阎王拷打。国庆节还是我们农村人讲究的烧寒衣。这项工作已没有人延续了,我却自告奋勇,无偿免费承担起来。其实从父亲走,我就没有斩断过欺骗过活人的礼数。
下跪在父亲和大伯坟前,没有了哭诉的冲动,也不再是那个流鼻涕的小女孩。边用棍子扒拉着冥币,边对父亲说这个随他去了,那个离婚了,这个盖房了,那个搬迁了……盘点完毕,采摘几朵野花,虏几颗酸枣,哼着记不住名的儿歌。落日的余晖光顾着徜徉在田间地头的我,倒别有一番风味。
问候了七婶八婆,拜见过大妈三娘,骑着自行车,浏览着道路两旁的风景,陶醉在天边那一团雪白的云端中。我不是什么诗人,也不想发什么感慨。但我愈来愈恨自己的思想和灵魂为什么不麻木?
那一场只求婚姻不要亲情、友情的噩梦终究结束了吗?我可以自私地为爱情死,为什么不可以无私地为身边所有爱我的人重生一次?叩问上苍不能兼得吗?清醒的我干嘛要糊里糊涂的糟蹋青春?多想回到无知的年代,多想做一回笨熊,或者笨猪也好!可气的年轮为什么要告诉我,世间原来有的人和事,为何等不到呢?
既然重生了,就让我明明白白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回味和沉思成了我最亲密的伙伴,我将他们小心翼翼包裹,唯恐再次丢失。
反正是解放了,自由的我干脆坚持睡到九点的毛病和习惯得了。
每个清晨,一岁多的小毛丫和邻居会走路的小男孩便相互追逐嬉戏,要么就是在窗台下咿咿呀呀对话。睡意朦胧的我蜷缩在被窝,不得不拉开帘子,探出头训斥两个小捣蛋。
他们一看见我假装嗔怪的口气,就紧张激动地四处逃窜,且还满院子大喊大叫。摸出零食示意他们回来,他们即刻转过身眉开眼笑,并横冲直撞闯进来。
我发给小毛丫,让她亲一口,她摇晃着小脚,对着我的额头“吧嗒”一声。继而又给小男孩,他抓住我的肩膀,左右开弓,“吧嗒”亲两下。“小乖乖,来,抱抱!”揽他们入怀,人生的乐趣莫过于此。
两个捣蛋鬼争夺玩具了,我攥在手里,故意让他们显本领,要是不乐意的话,就阴沉着脸藏在床头的柜子里。
他们一点也不顾及我的脸色,更不在意糖衣炮弹的攻击。手伸的老长,觉得没有希望了,俯身不是拨弄桌子下面的电脑线,就是翻找百宝箱的小玩意。那叮叮当当的响声吵得我再无睡意,他们就这还不罢休,边侍弄边得意嚣张地朝我龇牙咧嘴。加上猫咪在一旁给他们助威,我的黄粱美梦无疑破灭了!
拖拉着鞋,穿着睡衣,去院子前后审视一圈。左邻的炊烟袅袅升起了,右舍爆炒的菜味弥漫的到处都是,南去的燕儿还余留着几只,它们或飞或站,清脆的响声回旋在半空。耀眼的光芒已洒满房间,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迫使自己将梦抛在脑后。而后懒洋洋伸腰准备梳洗。
路人过往匆匆,我却迈着悠闲的步伐,迎着明媚的五彩光,朝距家不远的菜市场走去。肉,鸡蛋,牛奶一律与我无缘,随意挑拣几样,就慢吞吞地进厨房。西红柿炒土豆一个,开水烫青菜一碟,青椒凉拌黄豆,外加稀饭馒头,便是一顿的主食了。
他们不在,正好。我一个人倒吃的有滋有味,省得他们在家时东挑剔,西抱怨。我承认厨艺不高,但像他们那样麻缠的人,恐怕碰到谁都难伺候。既然找借口和理由,就为自己找的恰当准确一点,不然被他们反抗的爬下了那可如何是好?
女友又叫我陪她去医院,回家后已披星戴月。
老公的电话打来问在哪里?我说出外溜达兜风呢!他一个劲追问究竟在干什么?我挤眉弄眼示意司机别吱声。他着急了,问我和谁在一起?怎么那么晚了,还在外面?我故作一本正经,说趁他不在好搞“意外活动”啊!
他的手机开通了qq聊天,打开电脑第一时间收到留言,忍不住想笑。只有那么愚蠢的一段,却令我两眼放光:
亲爱的老婆大人,不怕你和人家男人上床,却最担心你的人身安全。传销那么多,恐怖分子那么猖獗,你要是被人家禁锢在那个黑小房子,可就永无回头之日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晚上尽量少出门,冬季了贼娃子多,门户一定要看好,但愿你能够明白老公的一片苦口婆心。
想象着自己也是三十出头的女人,虽说年龄不算大,但经历复杂坎坷,到了这份上,经济稳固,老公死心塌地,孩子乖巧懂事,还有什么奢求呢?
朋友们根本不赞成我的生活方式和态度,她们看见我整天和这些孩子纠缠一起,不打扮不收拾,再就是做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而对老公和孩子那么冷漠,就说谁娶了我倒了八辈子霉!还补充说生命被我践踏了!
她们不是口口声声絮叨车房,就是喋喋不休议论服饰美容,也许是我与社会脱离了正轨,也许是我的思想落伍了,总而言之,我没法说服自己与她们同行。
从医院回来的那天起,我就将高跟皮鞋搁置黑暗的鞋柜。布鞋舒适也爽脚。红色是我的梦,我像小时候一样,红上衣,红裤子,红鞋。身体都万劫不复了,哪里还管什么衣食住行呢?至于功名利禄,更是身外之物了。
今个一大早,空中飘着牛毛细雨,又有一个叫我去县城,问及她搞什么鬼?她神秘兮兮地说去了就知道了!进了那个漆黑的房子,和电视上演的一模一样,那些直销分子眉飞色舞,大肆宣扬。忍耐了三两个小时,临近窒息的边缘。无人能阻挡我的气愤之极。
迫不及待搭车,一进农场就发现我的菜被好友利偷了。
“三只手,快出来!”我点了一下视频几乎咆哮。
“哈哈,我是贼,不认识你说的三只手!”利不紧不慢坏笑。
“夜半将你的菜连根拔掉,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呀,那么心狠?别小气,大财主,行行好,救济一点吧!”利发了个和尚作揖的屈尊图片。
“今天脾气那么火爆,谁让你不顺心了?”利是我要好的姐们,她简直是我肚子的蛔虫。
“还是你们这些圈内人士适合我,以后不再经受诱惑,让别人洗脑筋了!”我苦闷说道。
“我们算个鸟!”利嘲笑我了。
“我是说真的,可别不相信!”我恢复郑重其事的面孔。
“回头瞧瞧,你的开心果来了!”利努努嘴。
两个小家伙何时进来的,我没有注意。他们嘴里吃着,手里拿着,一见我伸臂,双双小跑过来。
“我的乖乖们,可想死你们了……来,亲亲……抱抱……”我搂紧他们,直把利晾晒一边。
“‘重色轻友’的巫婆,知道你就那副德行!”利得理不饶人了。
“去你的乌龟王八,不要让你的臭嘴污染他们的纯真……看,他们的笑多灿烂!”我抱起两个小家伙,高举到镜头面前。
“别献宝了,你有吗?”利一下刺痛了我的心。
“我是没有,难道你有?”前阵她的女儿才夭折,这刻我毫不客气地回击。
“我有全天下的就够了!”利捂嘴忍不住大笑。
“我替你有,我替你抱,不是更好?”被医生宣判不能生育死刑的我还有何求?
重温过去的梦便是我自始自终想要的生活。
-全文完-
▷ 进入等你的365天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