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叶里，最先红透的那一粒枣，红得有些异样。

青枣们是我的青涩的妹妹。

她们羡慕的时分，那粒艳艳的，红

从树梢上掉落下来，——

一阵唏嘘。钻心的青虫爬出地面……

太阳晒红了青枣妹妹们的笑脸，

她们的心还从未甜透。

直到……竹竿子，一阵阵猛打，

雨珠般筛落在地。毫无怨言：

她们不是红番茄那种全红，

生命也从来等不到百分之百的甜透，

但是，她们的确已经成熟。

我从这里悄悄走过——

拾起一粒，捧在掌心，

不再是往日铁青的涩涩的模样，

自己红透一半，太阳晒红一半，

亮出街上叫卖的红葫芦串的釉光。

——放置在唇边，止不住

咬了……我的妹妹一口，梦一样，

到手的蜜，唇边的……

这时，谁能控制住自己的口水

不流下来，对幸福，说，

亲爱的，恨不得一下子吞你入口。

你，太甜了，太甜了。这就咬了。

…………………………

纺锤形的枣核，含在口里，

可惜吞不下——我的妹妹的坚硬的心。

…………………………

如今，岁月掠走了妹妹脸上的水分，

像晒干的红枣，满脸皱纹。

只有我的心，浸泡，妹妹

在清清的水里，依然，复活——

我是幸福的，白头偕老。

我唯一的痛苦是最先红透的，

那个，噩梦——

人间过早的凋零常常虫子钻心……

我是康健的，怀着同情心，

常常在深秋，仰望——

稀疏的枣叶，只剩几粒，

红了又红，甜了又甜的，

最后的，红枣。它只是一种象征，

也正是我的诗歌红到最后这一刻——

像那灰枣树上竹竿子狠狠也打不落的几粒，

让它们，留给，叽叽喳喳的，越冬的，鸟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