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是贵州沿河土家族自治县的,家在官州镇乡下的山上,一个叫冯家庄的村子,山脚下就是乌江。十多年前,因为开矿,我到了他们那儿,而且就住在他们家。因为朋友的名字叫修武,所以我叫他武哥。
虽然离开十多年了,此后我也从没有再去过沿河,但两家的联系却一直不断,之间的牵挂似乎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天甚似一天。
武哥两个女儿,落小的是儿子。离开的时候,大女儿也不过十四岁。可在三个孩子心中,一直以来都把我当作他们的叔父对待。每次电话里的热情和真挚,都让我有亲叔叔的感受。而每次电话后,我都在会心的惬意里告诉自己,是的,贵州那边,我还有三个侄子。
武哥武嫂都因为对人真诚和能干闻名于官州。一辈子奋斗下来,自己终于可以离开土地和大山,去省城贵阳买房安了家。当年的二女儿玉华也已经在贵阳找到工作,而且成家。只有大女儿玉钗和儿子斌斌还在沿河。
十年以后我再次来到沿河,真是那句成语说的今非昔比。一座崭新的县城,已经在乌江西岸建成,像簇新的新郎一样耀眼。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只好给侄女打电话,才说我已经到了沿河,电话那头,女儿早高兴得跳了起来。她让我就在车站别动,非要亲自来接我。
的士还没停稳,一声“叔叔”,我俩同时就认出了对方。十年不见,就这一声叔叔,立马就回到从前。
午饭安排在沿河最好的餐厅,玉钗最好的朋友全程作陪。席间两个女孩又是水又是菜又是汤的关照不停,可以说,一举一动都是感动。不时有玉钗的朋友打席边过,侄女就郑重介绍,“这是我叔叔,我一直当父亲一样的叔叔。”
——其实,我自己明白,我何曾尽到过父亲一样的责任。十年前,我把她带到重庆老家,有过一段时间共同生活的日子。殊不知玉钗,把那些经历,当作养育之恩,一直以来念念不忘。如果不是前不久孩子在电话这头哭着说做梦都想见我,我也不会这样急切地就来沿河。
十多年前的事,武哥一家人,时间弥久,感念愈切。尤其是三个孩子,都从心灵深处把我当作亲叔叔,那份真诚,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实在是难能可贵。
这不,远在省城贵阳的武哥武嫂,听说我来了沿河,一家人,每人一个电话,包括那边的二女儿玉华,甚至那边我一次也没有见过面的小孙儿,那稚嫩的声音,“外公,外——公——!”那么纯真,那么优雅,直叫得我脸红。
我与武哥的交往,源于真诚,发展于真诚,即便十几年几乎没有相互走访的机会,而之间那份真诚,不仅没有些许退色,反而在孩子们身上体现得更加浓烈,浓烈得让人陶醉。
这不,吃过午饭,逛街的时候,侄女冷不防地把我诓进一个服装店,非要给我买一套国外品牌的秋装。任我怎样推脱,我说只买上衣,都通不过。看看孩子眼里都快急出眼泪了,我只好接受。
晚上,见我在电脑上忙乎,上高中的侄子回来,不声不响地给我削了一盘水果,端进来,轻声说,“叔叔,吃水果。”一盘削得漂漂亮亮的苹果,我最喜欢的脆苹果,连心籽都清理干净的。而十年前,我对他的疼爱,还不到十岁,今天的回报,竟然如此感人。要我都作不到这样细致体贴,何况斌斌还是学生。
从下车到沿河那刻起,我就一直处在被感动的情绪氛围之中,孩子们举手投足都是孝敬,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做叔叔甚至做父亲的幸福陶醉了。这人世间,其实有无价的真诚,只是这份真诚,离我们今天的生活似乎越来越远,越来越难以寻觅。就像我,其实早年帮助的人很多很多,而岁月流逝,更多的人是在现代社会金钱浊浪的冲洗中,于不经意间淡忘了。像武哥和孩子们这样贴心肠的真诚与亲爱,也许只有在这没有被污染的乌江上游的沿河土家族,才能找到了。在今天,从中华传统文化的角度来说,真诚待人,真情以报可以称之为国之瑰宝了!就像沿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里的黑叶猴(全世界1200只,沿河麻阳河保护区有750只)一样,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昨天,玉钗及老公,还有她最好的朋友,放下手头所有工作不做,全天陪我。为了让我看乌江画廊,让我乘船而下,她自己开着车,绕了一大圈,在下面的思渠码头接我,然后再从陆路游麻阳河自然保护区。人还没到,早就电话安排了保护区的餐厅,为我们特意制作了工序繁多往年只在过年才做的土家糍粑。
在麻阳河下车,玉钗的朋友把我叫到一边,悄声哀求说,“叔叔,玉钗听你说明天要走,刚才在后面痛哭一场,你就多留一天吧!”——其实,我只是实在不愿意这样给她们添麻烦,才提出要走的。因为,真诚,土家人一样的真诚打动人的时候,往往会让我感动得不知所措。我感受到了这份如亲情一般的真诚,已经很是满足和幸福。离别和分手,只能使这份爱心更加热切和久远。
看看,这篇博客还没写完,玉钗已经从街上为我买来了热腾腾的早餐,土家荞面。——还是十年前在官州镇上和武哥吃过这样纯正的手工荞面。面还没吃完,鲜豆浆又端上来了。——而且是女儿听说我喜欢喝豆浆,昨天特意买了豆浆机,今早第一次为我磨出来的。
——真诚,这两天,那么细腻那么频繁的降临我的身上,在这个温馨的仲秋时节,在这么偏远的当年红二、六军团躲避围追堵截建立根据地的不毛之地的沿河,我遭遇了一场久违了的真诚之役。
我是幸福的,因为我曾经付出的爱心;我是幸运的,因为我今生与武哥有缘。即使明天走了,在汽笛声起的那刻,我也会在心底对着美丽的乌江说:“我的孩子,谢谢你们!祝福你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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