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对西安的印象是源自于一个故事,说三个人在一块吹牛,山西汾阳人说我汾阳有个文峰塔,离天只有一丈八,河南人说我嵩山有个少林寺,把天磨得咯滋滋,陕西人说我西安有个钟鼓楼,半载子插在天里头,不言而喻,陕西人赢了,西安了不起,从此,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到西安。
八十年代初,我还在汉中上学,听说一个顺口溜:西安有三大害:小偷、警察、元气袋。听后心里不是滋味,对西安没了好印象。
九十年代初的1991年我26岁了,才第一次因公出差到西安,在省厅开宣传工作会,从南门汽车站下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古老的城墙,高大的南门,现代化的汽车从古城门下飞过,象流淌的一条河,书上说这叫古老文明与现代文明的完美结合。走进南门就看到钟鼓楼了(因为南大街很短,还没走就完了),原来钟鼓楼这么矮,怎么说半截子插在天里头呢,那天我懂得了啥叫吹牛,这也算半截子插在天里头,那我还半截子插在天里头呢!
会议结束,我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咱西安人引以自豪的华清池和秦兵马俑,感觉很不错,西安不亏为十三朝古都,人文历史厚重地让你窒息,更多的名胜古迹等以后有机会再去浏览。第二天早上走之前,听说康复路批发市场很有名,就搭车去了,当时身上还乘一张100元钱。一走进街口,就听一个小伙子吆喝:瞧一睢看一看,亏本卖了,12块钱一包,12块钱一包,好大一袋子袜子,大袋子里还有10小袋,每小袋里有10双,我一算100双才12块钱,便宜,卖一袋子,我怕听错了,又叮一道,小伙子说12块就这一袋子,他把大袋子抖了一下,我放心了,把身上唯一的百元大钞递给他,他把钱给旁边收钱的女的,然后把袜子给我,我正沉迷在兴奋中,准备让她快点给我找钱,我手还没伸出去,那女的瞪我一眼说:还差20,我说不是说一大袋子12块嘛,女人说你吃人吧,你到那儿去12块能买到这么多袜子,到底谁吃人,我知道遇到无奈了,我与吆喝的男的讲理,那小伙子恶恨恨地说:你个陕南娃!他欺负我是外地人,我心生一计说:我在省厅工作,你敢坑我,我马上给公商所打电话,那俩人犹豫了,就在那一刻,我眼尖手快,一把从女人手中抢过我的钱,丢下臭袜子,拔退就跑,头也没敢回,坐上公交车直奔火车站,惊心动魄的一慕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这二十年来,我再也没有去过康复路,每次路过,只远远地看一眼“康复路批发市场”几个字,再默默地走开。
第二次出西安,在大差市小商场给媳妇卖了一双皮鞋,回去没穿好几天鞋底断两节,说去换吧,跑一回路不划算,再说,还不一定人家能认账,唉一声算了。
2005年五一前夕,我与友人从钟楼地下道到东大街口,手上刚点一只烟,没注意前面站几个汉子,大喊:不许抽烟,这是无烟街,罚款50,声称是碑林区办事处的,出门在外,我不想与之争吵,身上没零钱,我掏了个大团结,他们把钱转了几个人,然后又递给我,说我的钱是假的,我说不会的,都是从银行取的,他们逼我换,我想反正我的钱都是真的,接过钱没看就装进口袋,给他们又取了一张,找我五十,到火车我看那张钱真的是假的,罚50,假100,等于我亏了150块,后来,我才知道这帮人是西安市的混混,根本不是办事处的。
2006年7月,我在西安买照相机,转来到大差市,看到一灰土土的农民蹲在街边,面前放一小碗大石头,通体黑色,显出白色花纹,花纹为一只山羊,我用刀子刻白色花纹,里面也是白的,那人说他筛沙子时筛出来的,他一个农民拿着也没用,我鬼迷心窍相信了,问我要100,我给了50,接过钱,人转身就消失了,一路上我都以为是真的,回来一洗,通体的黑褪色了,才知上了当,原来整个石头是白的,黑是染上去的。那个买石人的相貌至今记的,和那个兵马俑一模一样。
西安是个王气很重的地方,十三朝古都嘛,随便拉一个弟兄,说不定就是帝王之后,或者名门望族,惹不得的,从他们说话的语气上能听出几分,那底气足的,那气势壮的,几千年来都没变过调,你再听那秦腔的韵味,声声怒吼中充满了霸气,声嘶力竭,捶胸顿足,暴躁的性情,让我想起楚霸王、秦始皇、武则天,有了这些人壮胆,你说西安人还怕谁?那张学良、杨虎城哪来的胆子,不到西安他敢扣压老蒋吗?西安人骨子里的张扬与无法无天,是先天固有的,谁能改变得了,你能改变非洲人的皮肤吗?
说起胆大,那才叫胆大不要命呢。民间流传一个段子:说江总书记每到下面视察,都要抱抱小孩逗逗乐,以示与民同乐,他在上海抱起一小男孩,摸摸孩子的小弟弟问:“这是什么?”小孩害羞地小声说:“小几几”,江总又问:“干什么用的?”小孩红着脸说:“撒尿的,”左右一阵笑声,这事让李鹏总理的夫人知道了,回家埋怨李鹏到下面视察太呆板,你看人家江总书记,还逗逗小孩,李鹏一听,说的对啊,下次一定改正,这不就到了西安,他学江总书记,抱起一个小男孩指着那个小弟弟问:“这是什么?”小男孩一点也不羞,操着纯正的关中腔,粗声粗气地回答:“锤子!”又问:“干什么用的?”男孩说:“塞(zei)你妈!”左右陪同大惊失色,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是童言无忌,才原谅了他。
这个段子,说明了南方人性格的温柔,北方人性格的粗犷,但再粗犷也不可能粗到西安小男孩这样,自然是杜撰,惹你一笑。当然,西安人的粗犷还有大西北的风,夏天的酷热和冬天忒冷,那些大起大落,不得瑟两下子能扛得起吗!
我的祖辈到西安背过盐,也叫背脚,陕南人血脉里流淌着关中的咸,陕南与关中是骨头与筋的关系。从陕南到西安,那条背脚的古道延续了几千年,直到70年代修通了西万公路,西安才真的与我们近了,坐大巴只要10个小时。新世纪来临,先是修通了西康铁路,接着西康高速公路通车,不管坐汔车还是坐火车,都只要三个来钟头,到西安当天打来回。现在我每年都要去几次西安,我走过很多城市,除过旅游景点,在城市建设上西安是很不错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我理解了西安。
西安依然是美好的,在我的心中。我开始喜欢上了秦腔,在荒野里吼上几声,一下子气也粗了,胆也大了,人也壮了,遇事再也不怕了。今天,我与西安这座不朽的城市同步成长,底气还是那么足,另多了一份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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