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花红树
黄让杨
俗语云:“桃饱李途人,花红吃了养精神”。意思说的是桃子可以吃个饱,李子吃多了会对身体造成损害,而花红的味道鲜美,营养丰富,多吃对人的身体有好处。由此可见这花红在水果中的名位。花红于我,有如刻骨铭心的初恋。因为我自生了乳牙起,童年、少年时代,就有两棵花红树,花开花落果成形,直到枝头缀弯、果香馋涎,再到吃了又吃,吃得祖母开颜,吃得父母开心。年年岁岁,就这样在我的记忆里反复刻画,以至两棵树相断步入晚年,成为历史,都让我记忆犹新。
我家的两棵花红树,一棵在老房的院坝前埂高岸坎的矮围墙边;另一棵在新房背后的菜地偏东的中间。两树相同的是南向而弯,枝繁叶茂,并且都是近两尺的围圆。形似孪生姊妹。她们都经历的花开如云、果实满枝到花果渐稀,病虫侵身、树老枝枯的历程。不同的是结局:一入火,一入林。
入火者,因为年老体衰之后,不但枝枯,而且主干被虫蛀而千疮百孔。并且从露出石块砌就的围台的虬根看,也是病殃殃的。因此,她的根部没有“发儿”,显得孤苦而寂寞。父亲对这棵一生勤勤恳恳却没“发儿”的树,感到失望,于是就将她连根挖出,锯短后,被劈为烧火柴。冬天的时候,这些柴,在火堂里一天天地化为灰烬。最后作为灰肥,回归到泥土之中。
而新房后的那棵花红树,到了年老体弱时,因虫蛀半枯。但其根部却发了几棵两米多高的小花红树,并且主干壮实,体态轻盈,给人予生机勃然的希望。从父亲的眼里,我看到了他对这样一棵花红树的某种敬重。不知为什么,父亲还希望她能再活下来。于是找来导火绳,剪成若干段,然后插入被蛀的虫洞,点火除虫。或许,父亲认为这棵花红树一旦苦死,小树会像没娘的小小一样无依无靠而失去勃然生机。或许就因为这样的顾虑,这棵树直到枯朽,父亲还舍不得砍掉。担心一旦砍动,会影响小树的正常生长。而这棵树,在日晒雨淋之中,一年的冬天,父亲整理园子,清理树根边的火麻等杂生草时,发现一朵又一朵、嫩而肉实的磨菇。父亲的眼睛,像冲破云层的阳光,一下子亮堂起来。想摘取,但大白天的,担心有人看到,直到夜色降临,才轻轻地摘取。父亲摘取的那种小心,像是捧着自己可爱的宝贝儿女。左看右看,欣慰得难以言表。父亲将这东西带回家后,嘱咐家人不要张扬,担心有人知道后被盗。同时将这美味专门留给廿八居孀而一心为父辈苦撑一片蓝天的祖母改善生活。可祖母却觉得她一个人吃起不香,偏要和一家人分享。父亲劝不过,就任由祖母做主了。而在平常,见好菜你争我抢的几姊妹,对此却规规矩矩,由祖母分给多少算多少。
在一个月夜,我和父亲将这棵花红树锯倒,修掉可当柴的枝桠,留着根部两三米长的一截放入菜园西边那片密集的竹林。父亲说这树多用米汤浇淋,就会生出和米汤一样色泽鲜的磨菇。于是,年少的我,每天就自觉地完成这浇淋的任务。可浇不浇去,天天看,天天盼,却不见有磨菇的动静。在我对父亲埋怨这样可能不会生磨菇时,在交流中,父亲才发现他的话成了我对那截花红树勤浇米汤的原由。也才感到他的话还没交待清楚。于是父亲又对我说,不能天天浇,浇得太勤了,那树也吸收不了,起不到多大作用。还是隔五六天浇一次为好。也不要天天看,越看越觉得没弯化,时间隔得长一点再看,会得到惊喜的。并嘱咐我说,浇的时候千万不要让人发现这个秘密,不然会被人盯上的。保秘的事,我早就想到。只是少去看的事,我到没想到。果然,除每隔六天浇一次米汤外,我故意强迫自己不去看后,不到二十天,这截花红树木就披上了一身肉实鲜嫩的鳞片似的磨菇。我连忙将这喜悦告诉祖母。祖母说等天黑后再去摘,朝大朵的摘,小的等安多长一下。因为后园背后种有一路老虎刺,两边的园地下铁路墙也扎满了老虎刺。加上保密得好,享用这美味的时间应该有三四年光景。这截树直到化着粉末,还营养了一小片翠竹。
因为这东西时不时常带给我们一家一点鲜美的口福,年少的我们,为此在那萝卜造苞谷饭的年代,常有一种淡淡的幸福感弥漫在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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