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命难违,坚贞的爱情终究敌不过一纸休书。刘兰芝和唐婉就这样被自己的婆婆无情地休弃了。休弃的原因在今天看来很荒唐,不是有“七出”吗?随便找个理由就是了,比如说,不顺父母、没有礼貌、不能生育等,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被陆母休弃后的唐婉很快地嫁了绍兴名士赵士程,有过一段相对平静的婚姻。直到有一年在沈园见到陆游,看见他的《钗头凤》,昔日的恩爱如狂风一样席卷心头,为情所困,三十刚过的唐婉最终抑郁而亡。而性情刚烈,很要自尊的刘兰芝却于再婚之夜投水自尽。紧随其后,夫君焦仲卿亦上吊自杀。恩爱无比的夫妻以双双殉情的方式向罪恶的封建家长制进行了最后的反击!如果说刘兰芝这个出身乡野的小女子的死,只是在焦母心头飘过一丝阴翳的话,那么搭上自己儿子的一条性命,该是何等悲痛欲绝。活该,这是报应!
去死吧,焦母,没人可怜你,你的恶名早已被人唾骂了千年。如果你还有哪怕一点点良知,你亦应投水或上吊,你逼出了两条人命,就不该尝命吗?你的良心能得到片刻安宁吗?如果你没有勇气,那么一包“三步倒”就可以让你顷刻间命赴黄泉,良心或可从此安宁。可惜了那么贤惠的媳妇,可惜了那么孝顺的儿子,可惜了一双好儿女,两个鲜活美丽的生命!
那不是艺术的夸张,现实生活中真有焦母这样心理变态的恶人——专横霸道、蛮不讲理、惟我独尊。婆媳矛盾尖锐,如小水珠溅进热油里,根本没有调和的可能。夹在同样固执的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这次第,难煞孝子焦仲卿。母亲说“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媳妇说“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刘兰芝是个刚烈自尊,明事决断的女子,不待婆婆的一纸休书下达,便自请遣归。拜阿母,辞小姑,兰芝与仲卿相别大道口。约定“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很不体面地回到娘家,阿母先是拊掌,既而悲摧。怕什么,兰芝不是嫁不出去的女儿,只是为了等我所爱的人。十多天后,就有县令派媒人来给他的三公子提亲。兰芝含泪回绝,只因与仲卿还有结誓。这边回绝了县令,那边郡守派来的媒人接踵而至。阿母理解女儿的苦衷,可阿兄的请求再难拒绝。兰芝仰头回答的时候不卑不亢,心,早已冰凉如铁:“处分适兄意,那得任自专!”随它去吧,如戈壁中随风飘转的蓬草一样的生命啊!
仲卿听说兰芝要嫁人,急忙求假暂归。见到兰芝的那一刻,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先贺,继怒,后誓——吾独向黄泉!也许说的只是气话,只想给深爱的人一个坚决的态度,可兰芝却当了真:“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活人却要做死前的告别,心里的愤恨哪里能说的尽呢?
结婚的这一天,牛马乱嘶的时候,兰芝进了青布篷帐。日向黄昏,寂寂人定,眼见着迎亲的仪仗快要来了,永别的时刻就要到了。天完全黑了,兰芝的天完全垮了,只有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没有犹疑,没有恐惧,选择告别对她来说也许是一种超脱。提起裙子,脱了绸鞋,纵身跃进深秋清冷冰凉的池水中。临走前,兰芝发出了绝望的呼喊:“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她无奈地留下被欲望煎熬得无比沉重的肉身,她的魂魄要去另一个世界,找她最心爱的人。夫君,妾来也!
第二天一大早,噩耗传遍了乡村,仲卿如遭了雷击!他知道与兰芝将永远地别离了,可是,他是个有点懦弱的男人,在庭院在树下徘徊了很久,最终“自挂东南枝”,追随兰芝而去。
这是东汉献帝年间,发生在庐江府的一则真实的婚姻悲剧。故事被反复传唱,最后载入我国古代最早的一首长篇叙事诗《孔雀东南飞》,成为我国古代最优秀的民间叙事诗。
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人生最大的不幸就是和自己最心爱的人生离死别!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这是何等的哀痛和凄凉。同样是鲜活美丽的生命,谁不贪恋红尘,谁不向往爱情,不到万不得已,谁又会选择双双殉情?抗争过,亦哀告过,有用吗?兰芝并非如婆婆所说的不懂礼节的女人,临走前拜别婆婆,尽管言辞那么恳切,可婆婆还是愤怒不止。
那是一个怎样黑暗荒唐的年代啊,一纸休书就决定了一个女人后半生悲苦无依的命运。有上诉的权利吗?官府定会支持婆婆的,拿出“七出”中的任何一条来,兰芝都会受不了。有反抗的机会吗?仲卿是个孝子,临去前还转过头久久地凝望母亲的房间,顾念母亲从此孤独无靠,忧愁煎熬压迫得他不能呼吸。只有去死,可是,死给谁看呢?仅仅为了惩罚那个可恶的老女人吗?
相较刘兰芝,唐婉幸运多了。被休后,陆游瞒着母亲在外面给她找了一院房子,两人继续在一起厮混。直到被陆母发现后,棒打鸳鸯,强行将两人拆散。唐婉后来嫁了绍兴名士赵士程。如果不是在沈园邂逅故人,如果不是故人那首凄绝哀婉的《钗头凤》,她不至于抑郁而死。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随。那些为爱情而死的男女们,安息吧!天若有灵,让它捎去我最真挚的问候:“黄泉之下,你们过得还好吗?”也让它捎去我最虔诚的钦佩,毕竟,挥手告别人生,是需要胆量和勇气的。
举手长劳劳,挥手的那一刻,纵然有千般的艰难,万般的不舍,你们还是义无返顾地选择了爱情。生而不能团圆,只有地下相见。刘兰芝,焦仲卿,感谢你们,你们用青春的生命诠释了一个亘古不变的疑问——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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