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班路上，莹说：“看，好奇怪，这花儿，怎么还开着呢？”

是呵，这花儿，怎么还开着呢？

是几枝橘红色的小月季，那么姗然地迎风招展在绿松的身姿下，倔强的一瓣一瓣儿，如张嘴的小喇叭，诉说着它的心曲。周围的满天星啊，牵牛啊，红艳的玫瑰啊，都谢了。

花儿开需要一个理由。你的理由是什么呢？我轻轻地问小月季。

它回答我：是等待，等待生命中注定路过的一个人。

等待。花儿开有应时的，离时的。应时的花儿开得纷纷扬扬，凋谢时也被植花人收入了香囊。错时而开的你呀，孤孤单单地撑在路上。痴痴地祈盼、张望。他的脚步轻轻一掠，你却转瞬被秋风带走了，一片一片，飞到他的衣上，凭添了他的忧伤。

二

在老家西院墙那里，父母辟出一分地，种了几株蔷薇，和红石榴。

但凡下雨的时候，母亲总在门口放上一木盆儿，接下从天而降的雨水。院内的水花四溅，汇成小溪，流向遥远的地方。被承纳入盆里的，像是含着委屈，心脏一搏一搏，鼓足了劲儿，要踮脚跳出这木盆。却只激起了一串串浪花，和清泠泠的乐音。

父母访友去了，我独自守着家。又下起了雨。

雨丝很忧愁，像针尖戳痛了我。我抬起眼，竟能看清它的模样，和满肚的心事。

雨丝感染了我，我也变得很忧愁。

我将木盆悄悄地撤了。摊开掌心，让它一滴滴落入我的心里。我轻轻地吻它：它沁上我的面颊，我听见它对我说的脉脉的心语。

雨丝，天会晴的，你会快乐吗？

三

我走向园子，发现一只金翅雀，它受伤了，站在嶙峋的石榴枝上。

我惊异，双手颤颤地捧过它：你来自天堂的，为何到了这里？

它有着金黄的羽毛，小巧的喙，和婉转的歌声。我今生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鸟。

我找来纱巾，为它细心地擦拭、敷伤。

它黯然的眼睛四下看着，熟悉了贫家的柴房。

夜里，它唱起悠澈的歌，像一把提琴，穿透了黢墨，穿透了俗尘人的心膛。

我眠在它的歌声里，醒来一枕的泪。

我想留下它。

可我却不能。贫家的柴扉，没有天堂应有的一切。

我一动不动地凝望它，看它扑扇翅膀，看它轻盈的踱步，看它也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不忍让泪水打湿它的羽毛。

于是我放开手，飞吧，金翅雀，天空没有你的痕迹，可我总记得你离去时的那朵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