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方粉红色的信封,信封的右上部是一种淡蓝渐变的颜色。整个信封很精致,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信封的正面写着我的名字,字体娟秀雅致。
我轻轻捏了一下信封,薄薄的,大约两张信纸的样子。萍突然说,皓,你别看了,行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拥住她。萍的脸色苍白如纸,憔悴的样子让我心碎。
萍很快就病倒了。开始是发烧,后来越来越严重,睡觉时净说糊话。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到城里去治病,只肯在镇卫生院吃药打针。一天中大多数的时间是在昏睡,且要紧紧地拉住我的手。她的手明显地瘦了,跟我第一次在环城一路车上看到的那双玉手全然两样。把她瘦瘦的手握在手掌里,心好象针刺一样,都感觉痛到骨髓里头去了。这样子折腾了大半个月她的病才慢慢好转,烧虽然退了,但身体仍很虚弱。
这期间,主任和出纳几乎每天都要上楼来看看她,有时还煮点稀饭什么的带上来。那个黑矮的主任姓成,相处久了,发现他原来是个很热心仗义的一人。出纳姓周,话特多特饶舌,总爱问东问西。
萍病一好转,就强打起精神去上班。只是这个镇实在是太小了,储蓄所整天没几笔业务。用成主任的话说,这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这个储蓄所迟早得撤并了。把一个名校的本科生整到这里来,也亏得他们做得出。
我看得出萍很迷茫。我很明显地感觉到她内心的痛苦和挣扎,只是,在命运之神面前,她还只是个无助的婴儿罢了。这期间,我跟大龙通过几次电话,大龙每次都是用近乎斩钉截铁的语调说,到深圳来,什么都不要想,带萍一起来,武汉不属于你们的世界。
萍坚守武汉的想法开始出现动摇。对她而言,现在的武汉跟以前她所知道的武汉有太多的不同,现在的武汉对她而言全然陌生。
但萍还是认为自已最终能回到汉口,她认为,困难只是暂时的,不管怎么说,她的父母亲不会做得这么决绝。
我决定在这个小镇先呆上一段时间,等萍的境遇有所缓解再作下一步考虑。
但这个小镇实在是太小,围着小镇的四周散步,一圈下来也不会超过二十分钟。这个小镇唯一特色就是牌馆多,隔三岔五就是一家牌馆。成主任跟张出纳都酷爱打牌,混得熟了,见我和萍对打牌没有兴趣,就把整个储蓄所都丢给萍,双双放心的出去打牌去了。赢了钱的回来就请吃饭,四个人,在排档里炒两个菜了事。在他们的眼里,我天经地义地成了他们的编外储蓄员,只是不拿工资罢了。
没什么业务,我就陪萍整日里守着那三尺柜台。我们得知外界消息的唯一通道就是那每天必到的《武汉日报》,在《武汉日报》上我们才能知道一点点的国家大事、武汉大事。日子久了,倒觉得这里真是一个世外桃园,麻将之声相闻,邻里和睦相处,是个与世无争的好地方。
萍也渐渐地恢复了一些血色,精神状态有了很大的好转。我慢慢地了解到,原来雷的父亲是个实权人物,武汉的每一家银行都得买他的帐。萍说,我的解聘是意料中事,只是,没想到这个她从小称为伯伯的人出手这么绝。怪不得我无论选择哪家公司都逃不掉解雇的命运。萍的父亲是个当了多年的副处长,一直想去掉这个副字,需要靠雷父从中运作。雷跟萍两家是世交了,对雷追萍,双方父母都是认可的。坏就坏在我打断了雷的一根肋骨,雷父和萍父知情后大为震怒,坚决不允许萍跟我继续交往。雷对萍一直不死心,他向双方父母多次表示,只要萍离开我,他一定会真心对萍。他们现在已形成了合力,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萍回心转意,回到父母身边,与雷和好。萍说,在她的家庭里,她母亲是站在中立立场的,既不明确支持又不明确反对。倘若她母亲真站在他父亲那边,她就只有跟我"私奔"了。问题是,她母亲既劝她离开我,又认为她不必跟雷,是两不沾边。她母亲认为,如果这样做的话,很多事情可以有个缓冲,可以从长计议,对大家都有好处。
我说,不如我们离开武汉一段时间。时间也许可以冲淡一切。
萍摇摇头,叹息说,我只是不放心妈妈,她那么多病在身上,万一把她气坏了怎么办?
我知道萍很难作出决定,只能拖一时算一时了。
但萍这边却传出风声,说这家储蓄所就要撤销了,一同撤销的还有好几个储蓄所。储蓄所的人员大部分将被买断工龄走人,特别优秀的调回城里。成主任和张出纳愤愤不平,也无心打牌了,成天往城里打探消息,在储蓄所也是坐立不安,大发牢骚。萍反而淡然了,她对我说,如果她真的被买断工龄了,她就跟我到深圳去打工,闯天下。因此,我心里暗暗希望她能成为被买断工龄的对象,这样,我们就可以南下深圳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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