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楼晨练,忽然一缕沁人心脾的幽香飘了过来。是熟悉和甜腻腻的。哦,是小区里的桂花开了。才交八月,这个蟾宫的精灵就忙忙的来到人间了。桂花是我们这个城市的市花。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由市民们投票确定的。这些年来,在社区、公园、厂区甚至路边花坛里,到处都种植了桂花树。每到仲秋,金桂、丹桂、白桂次第开放。正是“亭亭岩下桂,岁晚独芬芳。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宋代朱熹诗)花盛时,满城飘香。
走在林荫道上,嗅着若有若无的幽香,心里有了些讶然。前几天晨练从这里经过时,并没发现桂树有蓓蕾萌发,怎么今天一早就花香四溢了呢?哦,是了。“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小区的桂花树每年都会这么淡然地开在金秋时节,总是这么默默无闻,也难怪会被人忽略。这点多像我和妻子牵手31年来的生活啊。
记得三十九年前的国庆,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我结束了知青生活,被招工到了马鞍山这个远离家乡的钢铁城市,并投靠了父亲过去的一位老同事郑叔。郑叔家有个女儿叫桂花,一个早我一个月回城的老三届知青。相仿的年龄,相同的经历加上两家的关系,我们很快有了共同的语言。等聊起来才得知,原来我们两家当年在省治淮委员会住过邻居。那时我们刚五六岁吧,桂花还记得我和哥哥曾对她做过的恶作剧,也就是躲在墙角突然窜出来吓她一跳。
转眼七年过去了,共同的命运和家人的默许,我和桂花由相识、相知到相爱了。就在这年桂花飘香的季节,我出了点意外。从不知医院门朝何处开的我突然被疾病击倒了。病毒性心肌炎合并急性肾炎把我送进了医院抢救室,随即病危通知书下到了单位。开头两个晚上,我独自躺在墙上沾着血迹和污渍,角落里摆放着氧气瓶和吸痰器的抢救室里,听着夜间死者亲属忽远忽近的哀恸声,感到特别的孤独和忧伤。后来桂花主动要求来医院陪夜了,而白天她还要赶去上班。深夜困急了就趴在我的脚头睡一会。每天早上我都站在病房的窗前,目送着纤瘦的她匆匆离去。嗅着随风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桂花幽香,心弦被有力的拨动了。在撰此文时想到了一首借花寄情的《秋夜牵情》:“弹压西风擅众芳, 十分秋色为谁忙。 一枝淡贮书窗下, 人与花心各自香。”那时我的感受正如诗言。
十天后我终于度过了危险期,转入了普通病房。但从医生那里得知,我患的这两种病都有了后遗症的苗头。那年我刚26岁,如果因心脏、肾脏有病而勉强结婚,那会害了桂花一辈子的。我开始有意疏远她了。桂花查觉了,坚定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说无论如何不会离开我的。并劝我找中医诊治、调理。在老同学的推荐下,我接受了一名祖传中医的治疗。几十副大剂量的中药吃下去后,两种病竟然都没有留下明显的后遗症。这让医院的大内科主任也十分意外。一年后,我和桂花终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又一个桂花飘香的季节,我们的女儿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因为要等生育指标,此前桂花曾被迫做了一次人流。所以女儿的奶奶给孩子起名珍珍。56天的产假一结束,桂花就每天抱着孩子挤公交车上班了。我和她上班的路线在城市的两端,又不能送她。一年后,他们单位开通了厂车,才解决了难题。我们结婚是在厂招待所借的房子,无法单独立户,自然少了很多当时必需的票证。在分到房子的前五年时间里,连每月需要的80公斤煤票都是同事和亲戚给凑的。尽管我们的生活开始有些拮据,尽管我们为了政治进步结婚时没有摆酒请客,甚至连结婚照都没有拍,但桂花却没有怨言,默默地和我牵着手走过了银婚和珍珠婚。看似平淡,但不经意间,经过积淀、发酵,我们的生活已如甘醇的美酒了。今年我们结婚31周年了。并在两年前把女儿送进了婚姻的殿堂。如今我们有了外孙女环绕膝前,看着她蹒跚学步,呀呀学语,天真可爱,我们打心底里开心啊。
想着过去、今天和未来,瞬间一种释然的快感在心中萌发:用超脱的眼光去看待人生吧,用爱心去感激爱我们的人与我们所爱的人吧,让我们悠悠然与天地之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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