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秋天很美丽,四季让我选择,我所要选择的依然是冬天。冬天,无论是户外还是家里,温暖是温暖,严酷是严酷,这样的人生岂不是更接近真实的人生?多好呵。
无论上帝给人类什么,是令人无奈的灾难,还是自然得来的财富,你都必须把它们看作是一种馈赠,用沧桑与纯真的心去体会感动。所以,我不能不记下我对九月这个季节的感触与思考。这金黄色的、丰硕的仲秋呵,我要将它深深地铭记于心内。
写下“秋思”,自然就想林语堂的《秋天的况味》。我是写散文的,必然阅读名家散文。读名家初读不过是过过眼,能体会多少体会多少。当你没有经历过他们那样的人生经历,你还真不容易体察他们在文字中写下的人生感受。他那秋天的况味读了很多遍,我也不大记住。要说出它的内容远比我读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差远了。因为我没有认真地揣磨过秋天,而现在我越来越多地揣磨与玩味“秋”这个字,也还是有些个中原因的。
也许我曾经忽略过它,也许人们都喜欢这个季节,而我却与众不同地选择冬天,是不是意味着否定秋呢?不,别人都喜欢的,自然有喜欢的道理,从众大多数都是对的,也是利多于弊的。我不喜欢搞什么个性突出,但我确实是有个性的,而且有着很强的个性,虽历经十多年的修心,我仍就走不出我的个性,我的个性常常利用不好,它常置我于孤独之中,让我感觉境遇尴尬。我一直想摆脱个性的狂放,若能利用好,我的个性还是非常不错的。
个性这东西愈烈愈要能够操纵它。当我的个性去除极端的时候,我真的好怀恋从前。它们曾经有过的美,别人未必能够理解。但是,我自身快乐。焱姐够成熟的吧,她依旧故我时也真象一个任性的孩子啊。我好想好怀恋做一个任性孩子时的故我的快乐,那种我行我素的自然风格,以君岚说辞是:潇逸、磅礴。哈哈。连我爸都不得不承认,我该是个男孩子,可男孩子也未必有我从前的性情气势。现在,想来那东西实在真个宝,那是一种力量,非常有爆发力。就象写作的人多是性情中一样,有敏感的气质才能够易感多变的情绪与事态。
我越来越喜欢闻烟的味道,不是深接近的喜欢,而是不反感了。偶尔闻一闻男人身上的烟味,衣服里的、身上的,甚至是喷出来和瞧在眼里的抽烟姿态与神情。我不否认我爱上了抽烟男人,我丈夫学会抽烟了,有时候抽得骨子里都是烟味。那种烟味是臭的,如果稍淡些,就有些烟香味。姐姐最早在烟厂工作过,她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身上的烟香味,她说烟草是有香味的,我不否认。也就是说从那时起我就已经有了间接接触烟的记忆。奇怪的是,我小时候从来没瞧见过我爸爸和哥哥抽烟,现在看到也很少很少。那时,家里的女孩嫁人,喝酒的可以进门,抽烟的一概拒之。也许我们家人太喜欢酒了,喜欢酒超过烟吧。
说烟与秋思有什么关联呢?是不是谈多了?对。林语堂先生写秋就是从烟开始写的:“秋天的黄昏,一人独坐在沙发上抽烟,看烟头白灰之下露出红光,微微透露出暖气,心头的情绪便跟着那蓝烟缭绕而上,一样的轻松,一样的自由。不转眼缭烟变成缕缕的细丝,慢慢不见了,而那霎时,心上的情绪也跟着消沉于大千世界,所以也不讲那时的情绪,而只讲那时的情绪的况味。待要再划一根洋火,再点起那已点过三四次的雪茄,却因白灰已积得太多,点不着,乃轻轻的一弹,烟灰静悄悄的落在铜炉上,其静寂如同我此时用毛笔写在中纸上一样,一点的声息也没有。于是再点起来,一口一口的吞云吐露,香气扑鼻,宛如偎红倚翠温香在抱情调。于是
想到烟,想到这烟一股温煦的热气,想到室中缭绕暗淡的烟霞,想到秋天的意味。”
现在来品这段文字,无异于就是来品《秋天的况味》。秋天无疑是成熟的,是美丽的,因为它经历了苦夏的漫漫煎熬,所以才添了秋气的高远和秋爽的极致与风情。秋天无疑是朝向夕阳坠落的,它象一抹艳色的晚霞,它既安静,又深透。
人生,活的就是一个“趣”字,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有苦难才有沧桑,有沧桑更起风情。老而不失酵香,能在嫣然中消逝倒也不失遗憾。秋天给我更多的是感动。我常常在秋天被感动,是那些突如其来的花香莫名地感动了我。起初我以为是剑麻花的香息,后来我确定它是桂花树散发出来的香气,虽然它的细碎的黄花还只是半开,但整个空气中仿佛都弥漫了它的香味。
这个季节真的很美,我颇喜欢高大的栾树,它伟岸笔直,直插云干,枝头的花朵灿若珊瑚礁,黄的是花,红的是荚果,它就是史铁生在《想想地坛》文里写到的栾树。我非常喜欢史的文章,读他的文章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喜爱上文字,热衷于阅读和思想。他的文章辞词清新,语感微妙,情感精细,思想睿智,传达出文哲的最高境界,让人沉醉,亦让人冷静。
秋水长天共一色,秋空是洁净的、旷远的,轻风儿微微,不惹一丝纤尘,这是仲秋独特的魅力美。秋天是丰盛的,秋叶葳蕤,秋花风情,秋果累累,秋雨绵绵。秋的夜晚,秋蛐唧唧,细虫吟吟,蛙鼓蝉鸣,秋月仿佛更寂寞了。那遥远的距离,是天上与人间的距离;最近的距离,是心与心,情与情的距离,生生地被一轮古井般的闲月打捞起。仲秋之后,就该秋意阑珊,催人凭吊感伤了。人生象一场盛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秋天太美了,美得极盛,所以同时又让人领略到一场秋雨一场寒。
人生没有完美,如果有完美,那就是也包括领略消逝这个过程的完整。“秋是代表成熟,对于春天之明媚娇艳,夏日之茂密浓深,都是过来人,不足为奇了”,林先生如是说,是呵,也难怪我不再忽视“秋”了。这秋天的况味呵,它太厚重,就象品读人到中年时的况味。我需细细品呷,象饮一杯浓酽古茶一样去品味它的蕴藏。它还使我联想一些更古的东西,那些久远的、经典的人文记忆。那些最值得赏乐的、纯熟的、令人感觉愉快的烟一样的燎燃,那些能够徐吟的东西,和欣赏一些破碎、一些有力量,一些坚实宏毅、一些温香一些古朴,一些老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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