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天,你的方向在哪里?你深蓝幽谧的眼波在向哪里流淌?大地,你的方向在哪里?你长远深邃的目光在向哪里眺望?风,你的方向在哪里?哪里才是你故乡的山野?云,你的方向在哪里?哪里才是你神怡向往的居所?心,你的方向又在哪里?哪里才是你想念的藤床?生命,你的方向会在哪里?哪里才是你想要的归隐仙境?至清时淡然无味,山林里的僧与孤灯黄卷为伴,那样的境界不是常人所能为。至浊时又浑浑噩噩,市井里的勾心斗角、你争我夺看了心里生恶。如果能象庄子一样看得开,把死后的事比作“天地为棺,日月为连壁,星辰为珠玑,万物是葬品。”也就少了纷争。时常会给自己这样的疑问,既是发难,也是追索纯粹的信念,找一方有声色的又不至于殒落性灵的生活空间。看上去尽是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词。这不是方寸灵台上跳动的智慧之光,因而不会有偶得妙想的沾沾自喜。这样刨根问底式的层层追问,倒象一个流落陌生之地的孩子,非常想念妈妈的怀抱,哭着辨识着路标,寻回家的路。
莫名的伤怀,莫名的悱怨,莫名的纠缠,心被批驳最多,谩骂最多,折磨最多,情欲色欲利欲食欲邪欲,归功归罪都由心来承担。曾经美美地把心比喻成俏艳温婉的女子,贪婪地拥抱,贪心地亲吻,几多柔情,呵爱有加。曾经又恶恶地把心唾骂成罪恶的化身,每次的跌倒怨其不够明智,每次的失落怨其不够坚持。何曾让心在内府里安安稳稳地呆上一天半晌。一生之中遥指远方,亦步亦趋地探索前行。说是心游事外,遨游四方,身体总归是一个牢,身动心相随。就如同预备一个替罪的羔羊。到底心是我们的中心?还是我们是心的统驭者。不解决这个问题,心也只有张望的份。如果是一地的冷月光、白月光、破碎的月光,透过窗棂,遥射心府,那光芒与锋刃上的剑气无异,带着一种逼使的冷峻,强势的挑衅,在睫毛上留着寒气。
今天,茶香轻缭,远游僧归来,感念心意敦厚,悟得一曲琴音,不虚此往。秋风过,秋叶黄,人生不惑未见得就在四十,超前悟化不是不可以做到。遍尝人生苦味,一年足够写一本血泪欲滴的书卷。软榻对坐,问问心的方向。缠绵之情可曾熬干,血颜之色可曾变成干涸的结块,掩盖一条不敢暴露的口子。真诚对心说,你的隐恨并不是我的本意,而我多年来一直轻视你的存在,任性孤傲又自以为是,让你受尽了委屈。你明天可以穿越冰峰,迎接山那边七彩的霞光,还有一个温暖的微笑。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情由心生,坚毅的决心也捂不住情感的恣生蔓长,壮士的盔缨在这时也变得柔和顺然,不可亵渎的尊严与义气变作柔绵的心意。袖管里钻进煽情的相思,举起的杯盏承接从天而降的温情,放在眼前摇晃,山川之大,人生之气,敌不过这一杯清酒里摇荡的诱惑。若无情,何地起相思。若无情,心还值得怜爱几分?可是自古多情空余恨,可是多情又被无情恼。谁能在有情与无情之间找一个最适合的平衡点,不伤及自己,不伤害无辜,又不陷落沉迷,坐看一片姹紫嫣红的胜景,赏心悦目。绕来绕去,秋近寒起,似身处绝地难逢生,离伤的俚调扰乱心神。一地相思,溃不成军,灰暗的暮色纷纷而落。但愿有造化神奇前来搭救在灰度颜色下笼罩的心,在深山绝壁上建一条通往异域的栈道。一步步向前,领略传说中的远方,异地风物别有情味。你说,这里的天很蓝,山势绵长,衣袂在风里摇摆。承认情的存在,认可相思的真实。
最喜欢在天光收敛,夜色浑沉时,听着蓝调沉婉又略带着忧伤的音乐,音韵中会发出一道亮光,可堪与月光媲美。真的不需要聚集精力分析音乐中深浑内隐的意蕴,也不需要你修养艺术的天分,探究义理,给音乐新的诠解,寻秘追踪只会让自己无故地迷茫。音乐本身是没有心界,而畅通无碍。音乐的精神就是让人不要紧缩身心,纠结眉头,哪怕是痛苦展放也甘愿把模糊的思想交给音乐的旋律,在蓝色的旋涡中,即使做一个游荡的孤魂,乐得在底袅的清烟里做一有情有义的鬼,也比紧咬愁绪不放要自如一些。如同把自己挂在橘红路灯光下的法桐斗梢上,被秋风恣意的吹来荡去,也不失为是一种放纵。你可以想象,绚蓝的冷光如烟雾一般在一方舞台上鼓动起浪头,喷涌着积蓄的情绪。孤独的身影投入地独舞,最终跪下身子,迷失在幽蓝光影里,终于化作一个小小的音符,从此飘流在作曲者的灵感里。
如果你内心有诗性,这时会自然地扩张,山水丛林在你用心整理出的一片月光下显身,夜莺躲在林深处呕血歌唱了一个晚上,肃煞的秋景偶然会轻松地露一线的笑意。挑逗的指尖会冷不防地骚动你的神经。如果你不排斥月光的温柔,不怕被这种温柔熏软了骨头,可以走到户外与月亮姑娘对语。我想,如果你心里有相思,就不要把她埋没在苦酒里,不要把她含在口中的烟里,如果这样,再过甜蜜的相思也会沾上酒意的醉伤,沉酣的酒醉,相思自会化作流泪泉。不如对着银盘一样的月亮,看看斯人伊人的身影,顺便为他与她理理鬓角扶正发髻。只是,更深时,你可有人陪?温柔绵长的牵挂遥寄远方,可会找到一个投寄的地址?今生遍走天涯把那人寻,执着的前行也可以看作生命之美。
时光被平平地层层地折叠着,展开一层,便是一个带着潮润气息的日子。流动的水痕,迂回漫长的轻风,花开花谢的惊喜与惆怅,飞絮飘飘,花影飘落,相思意随着太阳从东到西的游荡,想念在月色下陪伴着一壶清酒两地相思,倦倚在栏杆。海畔尖山似剑芒,秋来处处割愁肠。高低起伏的情感被填平皱褶,平静如镜。盈盈一水相隔,目光欢送着情感,情感却贪恋清辉下的温柔,不再延伸,忘记我嘱托她振翅高飞,沦落为水月中的一缕无依的幽灵。有些担心一簇藤草会缠住她的足胫,更易她的心性,增加她的年龄,站到跟前,傻笑着摇晃一头的蓬草,我担心对方,犹豫着是否该打开心门,放她回家。
今晨,我走过一条街,秋日的阳光平平地铺在路面上。并不妩媚,甚至有点惨淡的白。来回的车流碾压着这样的阳光,有种心痛的感觉。阳光依然很安静,被碾碎后又再次聚合,没有表现出惊慌的神情。站在斑驳的树荫下,我觉得秋天里的阳光是把自己搁置在一种无杂念的环境里,没有血色没有躁动地活。我居然内心闪动想亲近的温暖,我好想拥着阳光说,可爱的孩子,你好可怜。尽管那是秋日里最微弱的阳光呀,我的心好象也向着这个方向跳动。我是多想向往这样的安静的栖居,尤如清晨果子里森林里那一只鲜熟的果子,在她成熟淡红的面色上挂着清晨刚采来的新露。人生的风景不过如此,得一方安静,一刀一刀地雕刻情感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着上颜色,然后就等着情思的菁华赋予她生命。
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有灵性的,另一种是没有灵性的。没有灵性的人在四季的更替中只知道天寒了加衣服,天热了减衣服,春天给地里撒种子,秋收时低着头在地里收割。听到他的怨气是因为天气太过炎热,雨水如此之多或之少。他不会体会雪花的快乐,不会体会鲜花的妙语。在有灵性的人眼里,举头看见星月的光辉时,触摸星星点点的野花时,每一丝纤微的心跳都如同捕捉到诗性的灵动,眼未到则心意已达。通常都是通过跳在心之上的灵性去飞行千万里,穿度时空的距离,享受那一端预备好的宴席。
生命里可能多少带有一点悲观色彩,但不能用这样的色彩占有整个空间。因为灵性让你接触到生命的实质,又不时注入欢欣的鼓舞。你想想,就在近前的这个秋天。当你站在枝头上堆积着墨绿色金黄色火红色叶子的一棵树下,偶然会有一个成熟的果子从枝头上掉下来,再偶然还有一缕白玉兰的幽兰从叶缝里飘来,这并不是什么奇迹。风调皮地拽着你的衣袂,见你不理她,她生气地站到你的发梢上。秋阳里带着成熟的红,满足而安祥。走在田野里,向日葵的笑脸足够的绽开,谷穗象饱食之后,恹恹欲睡,只是在风过时才勉强地附和一笑。狗尾草的身体显得轻盈许多,不时向跳过的蜂蝶邀赏。到处都可以看到暖哄哄的金黄。生命的厚重,枝头已经无法支撑其重。你就倚着一棵树坐下吧,四十五角看远方,那里有一抹属于你的蓝。有灵性的人会看到生命的幻化,并能欣赏生命的舞蹈。庄生梦蝶,蝶也庄也,是也非也。不如入梦,幸许有幸接过庄子的翅膀,牵一条比梦还长的相思。
灵性可以成就诗行,铸炼相思的金丝线。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着相思。呵呵呵,那相思已经蓍满了心房,已经不似那样的淡而清浅,而是像流膏一样的又甜又腻。美好的秋思,甜腻的相思,浓烈如酒,香甜如蜜。良辰美景,怎同虚设?秋思嫣然,但醉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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