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出站口,李默翰放下行李箱,拿出手机、拨号,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对后再拨,接着是一串的英文,他失神地四下望望,身边是匆匆的人流,流动着急匆匆的人,他突然感到文君彻底地离他而去,火车站大厦上空,不知谁放的一个风筝,突然断了缆线,那只五颜六色的蜈蚣,狠狠地向空中飞去,瞬时间,连个黑点也难以看到。
换号,为什么,难道他此行,真的给文君带来了伤害?
大四最后的结局,以如一句话说完的那处必不可少的句号,毕业典礼自不可少,还有必不可少的班级照像,晚上是聚餐……,同寝室的同学因为要参加同乡的聚会,只是礼节性地邀请了一下李默翰,一个个消失得无影无踪。李默翰艰难地走到文君宿舍楼下,沿途到处是用过牙刷、脸盆、不算太旧的夹克、长裙,各式各样的背包、挎包,还有的似乎从未被翻开过的教材、资料。为了明天的行装一切从简,该扔的还不扔掉,扔掉不愉快的回忆,扔掉不该有的的感情,扔掉不堪回首的往事,扔掉一切影响去社会大潮里拚博的所有累赘。
李默翰,他想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他与文君的这段相知相恋,是继续向前,还是永远尘封在记忆里。
文君接了电话,下楼后,径自沿着校门外向西的大路,一直向西,李默翰跟在后边,二年来,他属于不冷不热,文君是热情奔放,他觉得这种若离若即感觉很好,她觉得李默翰却是一枚永远烤不熟的地瓜,每次相聚时,李默翰总是默默地跟在文君后边,让文君熊熊燃烧的情感,到了他这里,那团火就象遇到水,一下子变成一缕蒸气,没了踪影。有次文君电话里说,她感冒了,宿舍里连吃药的水都没有了,文君只是随便说说,再等到电话响起时,李默翰手拎着暖壶,直直地站在楼下,一时间让文君两眼糢糊,流了醉心的泪珠,上楼后,李默翰平静地说,他这几天心烦意乱,总觉得你该有什么事,想过来看看,又担心影响你论文,是不是心理感应?文君说,编!
走在路上,李默翰心里却油然地升起一股酸楚,一种生死即将离别的感觉,他真的不愿有什么感应,但事实却明明地摆在眼前,他感到文君不适合他,那种一棵鲜花插到不该种的地方,他要有勇气,长痛不如短痛,慧剑斩情愁什么的,可是他没有勇气,每次看到文君的目光,他所有的准备详尽计划,所有列好的语言,只要文君的一个眼神,立即短路,连点什么原因都找不准,这个城市有两个火车站,一个南站,一个北站,他要南下,自然是南站,她要北上,就这么各奔东西,心里想着想着,总觉得有点惨然,谁也送不了谁,连执手相看泪眼的机会,就这样生生地被扼杀了,他恨这个城市!文君突然停了下来,不再向前走,转身对着李默翰说,把你的手放在我胸前,为你的记忆留些念想吧。李默翰愣了一下,只是呆呆地站着,扑面而来的是文君呼出的气息,茉莉花味,机械地被文君的手引,脑子里一片空白。李默翰的手,被文君按在胸前,他感到心脏突突地跳着,头有些晕,晕得想好的话,又一次不知从何说起,只感到软软的一片。
有感觉吗?
有。
什么感觉?
怕。
怕什么?
怕有人看见。
文君盯着李默翰,只觉得脸上两行热热地向下淌着,她放开李默翰的手,折转身,跑着消失在路灯里。
那一幕,深深地印在李默翰的脑海里,他本来想说真好,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怕。
单位派李默翰出差,去的文君所在的城市,晚上他约文君出来走走,文君说,到家坐坐?他说还是找个饭馆,aa制,象大学时那样,两个人默默地走着,停下脚步,面前却一个小旅馆,未有过地怯怯站在他身后,前台服务小姐,看了他的身份证,登记好后,甜甜的声音,再一次飞起,3015房间,请拿好门卡。
进了房间,李默翰说,那天我想说的是真好。文君愣了一下,美丽的大眼盯着他,顺势偎在身边,那姿势很有情调,有一种李默翰看习惯了的职业女人的风韵,李默翰停了一下,还是伸出双臂,抱着文君。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他闻到一种女人独有的发香,他偶尔能碰到文君纤细而结实的臂膀。说,我想把手放在你的胸前。
房间里静得没有声息,文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用手向下拉了拉衣服,露出的腰柔柔的。李默翰想伸过手去摸,谁知手真的就过去了,手触到文君的腰不由一哆嗦。这时,文君扭头羞涩地瞪了李默翰一眼,没说话。李默翰的的手没有缩回,而是揉搓着文君的腰。文君没有拒绝,从李默翰前边走过去,却被李默翰一把揽坐在腿上,文君挣扎着站起来,把撩开的后衣抻平。
此时,手机不知情趣地响起来。
“到了吗?”是妻子。
“在路上,到了给你回电话。”
两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两颗咚咚的心跳。
我先洗个澡去,说着,文君从李默翰身上轻盈地滑过。李默翰很熟悉这个动作,他在家时,卧室里也是这样的双人床,也是靠墙放着,他和妻子只能从一边上下的,每次夜里妻子去卫生间,都是这样从他身上滑过。两个人的世界,妻子总喜欢赤着身,皮肤白白的,在月光下曲线毕露,总能让他有无尽的幻想,幻想后接下来,总有无尽的缠绵,两人的汗当然也想无限的源泉。
文君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当着李默翰的面毫不避讳地脱光,从容换上。
夜风习习,不时轻轻挑起窗上的纱帘,室处的路灯发着昏黄的光。
李默翰觉得文君的声音很甜,说不准是什么感觉。他下意识地搂住文君的腰,他发现文君的连衣裙的上衣脖领很开,禁不住在脖颈处轻轻地吻了吻。文君却躲着说,很痒。
文君是在等待,李默翰不知道文君在等什么,只好静静地等待,文君总是这样,所有的心思总要他来猜。
夜暗中,文君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人说士为知己者死,起初不懂,为何成为知己就要生死与共?细数史上记载的,又有多少生死与共,现在想起来,知己二字不是任何人都当得起的。记得大四的时候,同学们互赠贺卡,有人动不动就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上一辈子的知心朋友几个字。但事实上,谁又能真正懂得别人的心呢?李默翰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痛快的事?
文君翻过身子,裸裸的身体,举着一身滑滑的肌肤,钻到李默翰的怀里,用手钩住他的脖子,慢慢地亲吻着李默翰。
从文君喃喃的话语中,李默翰才知道,文君的妹妹,已结婚生子,劝她再见一个,一个人过,总不是个事,每次文君都是一边听着,妹妹走后,文君咀嚼着妹妹说的话:只要自己快乐就行,不要生活在别人的目光里!可到了晚上,外边下起了雨,雨敲打着玻璃,如同撞击文君的心。文君躺在床上越来越委屈,自己当初和李默翰在大学时,两个人到现在却不知为了什么,就那么淡淡地走了,没有说分手,似乎觉得,相爱要有激情,没有激情又何必常相厮守,她在等,她相信,她会等到她要等的东西,他也在等,等她的电话,或书信。
现见面时,却是多年以后了,在这次出差之前,文君找到了李默翰的电话,拿着手机,一个人躲在夜暗里,她觉得东方已经是鱼肚白了,她要得到的东西,即将如朝阳一样,喷薄欲出。文君在凄冷的暗夜里,泪不停地流,辗转不能入睡。她实在等得不能再等,断然地打通了李默翰的电话,电话接通后,文君哭了,李默翰在电话里开导着文君,说要尽己所能疼爱文君。只有疼爱吗?文君流着泪还不忘调侃一句。李默翰又确定了一遍,只有疼爱。文君知道李默翰已经成家,而且伉俪情深,真的有作为兄长的疼爱已经不错了。眼泪还是止不住,李默翰说不要哭了,哭得他心都疼了。文君多想身边有李默翰在身边,在自己感到委屈的时候,能趴在他的肩头上大哭一场,而不是一个人面对风云变幻和扛起所有的责任。
没成想,这个电话之后,李默翰真的来了,文君喜中含忧。
李默翰起身,看着躺在床上的文君。他坐在文君身边问,你到底怎么了?文君说,我还是忘不了你……李默翰把文君拥抱在怀里,然后放倒在床上,文君按住李默翰的手,说,我们什么也不要做。李默翰动情地说,我们没做什么呀。文君说,拒绝你是我忘不了你,要不你就会记恨我一辈子。默翰,我是真心对你,我现在心情很乱,我适应不了一个人这样生活下到去。李默翰说,我知道,我不适合你,如果有一个人,你喜欢的,你应该勇敢地面对现实。文君怔住了,李默翰再看文君的脸时,眼神里包含着许多许多无奈,文君突然紧紧地搂着他泣不成声。李默翰抚摸着文君的脸说,不能这样了,文君,你还要生活啊。文君站起来,抱着李默翰说,默翰,白天在公司,我很要强,我不是这样的,到了晚上,我太寂寞,今天见到你,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
竟然羞涩地不敢抬头,因为李默翰不经意中的细心总是引起文君太经意的感动。确实,因为文君的倔犟,给人的感觉是太刚强、太独立、也太理性,任何异性站在你面前都会不自信,李默翰说。
就是因为这个,你就离开我?
过去的都过去了。
默翰,把手放在我胸前,让我给你留点想念。
什么感觉?
怕。
怕什么?
怕妻子发现了。
一切就象十年前,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文君流着泪要走,眼里却充满了恋恋不舍。
别走,我们再坐坐吧。
我还是走吧。
那我送送你。
算了。
文君沿着人行道走着,走到一个路灯下,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李默翰。
李默翰想追上去,只是心里想,直到文君消失在路灯的阴影了,一转身,不见了。
“睡觉吧,不上班了?还写?”妻喜欢luo体,她坐在电脑旁,拖动着鼠标,很认真地看着,冲李默翰说,你上次出差是不是这样,你说!你说!
没有,什么也没有,就象写的一样,静静地相聚,悄悄地离开,李默翰喃喃地说,仍沉浸在回忆里。
她还是独身?
嗯。
后悔吗?
后悔什么?
妻子说着从身后抱着李默翰,把脸凑在耳畔说,
你也把手放在我胸前。
有什么感觉?
烦。
烦什么?
就是烦,心里——厌烦!
第二天的早晨,看着太阳从窗边冉冉升起,望着熟睡中妻子,轻易不掉眼泪的李默翰哭了,泪珠无声地滑落在两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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