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怀着无处安放的悲伤,有时我又甚至不敢去触摸有关他的片段回想。但,我无法拒绝,拒绝一个灵魂笑傲死亡姿态的长久记忆。
-----引题
当血癌的魔爪悄悄伸向他的时候,2004年,他仅是个高三的学生而已。
超出年龄的瘦弱无力,在拼搏一番揭晓一模冲刺一本的五一难得假期,他买上连他自己此前也没有见过更舍不得吃的几样零食,踏上返家的路,踏上注定要他马上休学甚而马上要他性命的病魔缠身之路。那年他十九,家中长子。
父母只是当累着的原因而寻医给予营养补给的时候,一条类于晴天霹雳的宣布:血癌晚期!
几乎要击倒这个家,击倒这个家的所有成员。
他暴跳着要上学,但事实是他被一边痛心的哭泣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父母安慰进急救室。
他躺着看书,看大把大把掉落枕上的黑发,他问:为什么我不进医院还好,进来反而起不了床?他象一个天真的孩子,他还说:等我完成了高考再得病多好。我备足了劲要考一本怎么就不能如愿呢?他还说:我的病到高考时会好吗?影响我高考吗?
十天不到吧?几万元的花费之后,病危通知他不必治疗可以回家。
看他,清晰可见头皮的稀疏头发下是苍黄瘦峭的脸,虚弱到连平坦的路都无力迈步的境况,失去神色的眼空洞望书籍。
一边是他攻读影子的挣扎,一边是父母抹泪四处打听投医的绝望希望。
在几百里地的遥远里,终于寻得80岁的老人中医下的诊治。
似乎有奇迹,他慢慢的吃饭,慢慢的走出屋子,慢慢的可以散步,慢慢憧憬可以来年重考的机会。
05年春天,他似乎好了许多,他坚定可以说服自己说服家人,他在居家二十里的城区,父亲租房陪读的情况下,他又一次踏上求学之路。
亲人说:也好,有个十年学业的结果,对他也是个安慰。
考上的是差他原来成绩几十分的专科,他不无失望。但他坚持要上,学医科,他说我兴许可以治我己。
三年下来他连下楼饭厅吃饭的精力甚至都没有的。他制定的目标,超出学科的目标奋进并实现着。他争取奖学金,他捧回荣誉的同时,也捧回几于倒下的身体。
放假与开学,中间的病休,父亲接送下的求医,等等等等。没有人统计这样的金钱累累付出,也没有人要统计这样的精神累累煎熬。
他更加瘦弱,肚子更加臃肿到让人无法对视的孕妇模样,他甚而连上厕所都需要父母的帮助。但无论哪里,他拼命大口吃药,他身边坐拥的是永不变更的书。
傻孩子,病好了再看书也不迟,拖着病体,学问再多有什么用?亲人怎么心痛劝解,他只说:闲着也是闲着。
2008年12月?从来都想模糊这样的日子,就像模糊他死亡的无法更改的事实。
他的母亲躺在床上,一边点滴,一边如祥林嫂一样低泣着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告诉垂吊的亲人:孩子昨天晚上,怎么也坚持要坐厨房等我刷碗刷锅,孩子说他从来没有说过的话,他说他不想死,不能死,他说八百奖学金下来两百给妈妈买衣服,他说给你你就要,这几年你为我连个新衣服都没有,谁知道我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孝敬,他说今晚我爸喝酒回来再晚我都等--------
他的母亲低泣着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意识到孩子是做最后的告别。清晨,孩子吃下他人世的最后早餐,他挣扎得很痛苦,他断续到不能成语:我不能死。我有爸、妈,哥哥嫂子,弟弟------
他断续着身边的远近亲人,在死亡举刀对他的狰狞里。
24岁,当别人都认为他学医还傻到认为可以治愈,痴心想望未来,一意攻读的时候,有谁知道,他早就预知了死亡,他就是因为有责任不能死,就是因为不能让亲人痛失他而绝望,他选择了历程几千里的辗转医治,选择了几年各种药物的苦口入心,选择了痴心攻读学位。他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
幸福可以成就,但幸福让一个被死亡笼罩得密密匝匝的青春孩子来成就,成就亲人的幸福。他苍白着高大,虚弱着勇敢。
在黑暗的死神面前,他24岁的滑翔,是最亮的那束光!
他叫我舅妈,我用失他一百多天的沉痛含着欣慰里,写下一个长者对他的哀悼的赞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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