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
长居沪上的朋友离开小城前,几经周折拨通我的电话,说是为我带回了礼物——一条手帕。城市的渐渐繁华间,虽然已经到了对自己都不再好奇的年纪,但却依然在灯下不自觉的对那件礼物淡淡浮起疑问……什么样的手帕呢?
朋友在电话中说,那当然是相当适合你的手帕。
紫色、纯丝、如皮肤一般光滑,古典的西班牙花纹、神秘而优雅的泛着萤蓝色的反光,如云朵一般轻柔,在手掌中几乎感觉不到它的重量。礼盒下的小小标签,却标注着会让魔戒精灵也瞠目结舌的高昂价格。“适合我吗?”我多少有些意外的想,那精致如刚刚开放四叶草的手帕,却多少有些现世的浮华。
朋友说,这是最近顶顶流行的家伙,远东第一大市天天有无数人翻街越道搜寻,只为寻找一块不同寻常的手帕。
我想,其实自己是有些年头不用手帕了吧。印象中牢牢记得的,却是小时候在幼儿园中和小朋友们手牵手,胸前用别针别住的那一块布手帕。孩提时,母亲每天都会把那朴素的布手帕洗的干干净净。湖边的柳叶青青,一晃二十年,景色几乎不见轮转流变,倒是自己变成有了眼角细纹的青年。惊蛰的雨下,我凝视面前那块华丽精雅的手帕,看它柔和的蓝色光芒缓缓流动在桌前,却又无意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奶奶的钱包,便是一层层紧紧包裹的手帕,温暖和旧的手帕,我想起她蓝色的中式外褂,想起她慢慢伸手从腋下掏出它,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几张块票与毛票,细心的取出一张,将它变成篮中绿油油的菜蔬……想起当年灰蒙蒙的天空下,江南小城的火车站,我随家中大人们送探亲回来的舅舅返回部队。七九年,边境刚开始教训越南。我看年轻英俊的舅舅一身戎装,干净利落的向家人敬礼,然后转身踏上列车,亲人们默默站成一排看他消失在车厢中,只有还不太懂事的我独自站在他们后面发呆,刚刚奇怪外婆去了哪里?可转身就看见十几米外,同样独自一人的外婆悄悄转到树后,掏出灰白的旧手帕无言拭泪。那是我永生难忘的一幕,那无数次细心擦拭我面庞的手帕,柔软而温暖的手帕,那一天被外婆的泪水浸成天空最沉重的雨云……转眼二十多年,奶奶早已不在,我却依然可以握住外婆的手。外婆还用手帕的吧?思绪的轻微涌动间,其实,外婆的手掌,就是天下最华丽优美的手帕……
……晚间我拨去电话感谢朋友,感谢他的礼物,也感谢他记挂着我,朋友笑着说这条手帕那是费心挑选来着,风下我微笑点头,心中却有刹那恍惚。也许在我的记忆中,手帕就是原来的手帕,不会也不应该失去它原来的意义,就好象世界原本的模样,即不是时髦的,也绝不会过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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