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城市,人越孤独。我在上海,上海常年细雨纷飞,纷飞时使我心旷神怡,有时晴空朗朗,但白天的时间里,我一直都在沉睡。
夜色越冷越近,也越美,在我立于夜风而为此感到欢愉时,情不自禁地就想想到一句,“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这不就是像我这样,贫穷而自由着而感叹着么 。
人只要沉浸在思想中,任何事物将会被两端性极化,这样就产生了一系列反义词。而反义词有时候是可以共融的。就写诗而言,如果我说:我幸福,那么你要么就相信我,我是真的幸福着,很幸福。要么就相信我,我是真的很痛苦,非常痛苦。只有这样反义的相信,才是最公正到位的。对任何事物,我都是持以两种想法,对一个词,我习惯性地要找出它的反义。
说到幸福,永远说幸福的,诗中所说幸福最多的,我认为不该是海子,但论谁在诗中拥有幸福,绝对包括海子。海子,海子,他或许在另一层面上说自己是个孩子。他在诗中写到石头,于是他把石头还给石头,他写到麦地,写到麦地的时候,他说自己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并非为此患得患失,因为他拥有自由,但是如果一个歌者拥有自由的时候不能拥有思想,那又会怎样?
在《答复》一诗中说:“麦地,神秘的质问者//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他并非两手空空,他有自由,但是面对麦地,他最亲最爱的麦地的质问,你叫他如何回答?他的自由不能对人说。自由,不是他能给出的答案。
海子是个固执者,许多人都认同,他固执着幸福与自由。所以在痛苦时,他选择把握住眼泪,他告诉我们,痛苦的泪水是幸福的。在贫穷时,心中感到自由,他告诉我们,贫穷就是你选择了自由。他认为,一个人不可能真正失去一切,而在另外一层上说,他认为,他已拥有的就是即将失去的,包括幸福,包括自由。
在《西藏》一诗中:“一块孤独的石头坐满整个天空/他说:在这一千年里我只热爱我自己”,石头也就是他心中的西藏,不过在此诗中,这个“他说”的“他”,应该是指海子他自己,并且对着石头,对着西藏,说:只爱自己。这是一次扣击心灵的悲痛。谁敢说海子不爱西藏,谁敢说西藏又不爱海子。海子他知道,石头爱他,西藏爱他,同时麦地也爱他。但是海子他固执,一颗石头不能因为爱他而孤独,越爱越孤独,那么他越痛苦。
海子,他虽然习惯于在痛苦中把握幸福,在贫穷中拥抱自由,但是他从来不敢单独地说:我幸福,我自由。他不能如此宣誓与声张,他的幸福是伴随着痛苦的,是沉默的,因为他要幸福,所以他会选择沉默,他不敢面对别人的质问,问他,为何痛苦,为何因痛苦而至于死亡?他的诗也不敢面对这样的质问。他孤独,但是他不会因为孤独而孤独,他痛苦,他不会因为痛苦而痛苦,越幸福越痛苦,这对反义词在他的诗中是永恒相溶,排解不开。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因为孤独而选择孤独,这就是选择解脱?因痛苦而痛苦,这就是对自己的原谅啊!他不承认,不愿意向人承认他痛苦与孤独,因为他知道石头爱他,他爱石头。
说原谅,我想海子就是这么死的,他自疑,同时勇敢,他勇敢地原谅了自己,勇敢地死了。那么他的自疑呢?
回到《答复》,“麦地,神秘的质问者”,这个质问问的是什么?从何而来的这些质问?或许是因为他的诗,他的诗一直深藏着一些密语,这种深藏既想让石头知道,又怕石头知道。密语总有人揭开的,那些难言的词语同样也容易被人歪曲,他为此痛苦。这就好比是,他把石头想象成他的爱情,他爱石头,石头爱他,但是石头它不该提出哪怕一点点的疑问,海子思想太敏感,海子容易受伤。海子敏感,他自己知道,所以海子他认为自己是个孩子,他愿意自己是个孩子但同时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孩子,不是一个孩子,所以他知道自己的固执是错误的,但是他没有改正,他的诗让人疑惑,他的性格让人不解,他固执而敏感,这是写诗不容且不愿背叛的。不愿背叛那里面的爱,他知道爱是带着伤痛的,这样一些错误已变得不可原谅。
我不知道海子是否有这样的描述,我了解海子不多,但想猜测,他知道他们曾经相爱,但是她还是走了,这是自己的错,他并没有怨她,因为他仍然爱石头,这种爱是从反面来诉说的,他对石头说:我只爱自己。他相信,离他遥远的石头是幸福的。
我仍然会学习诗歌,但是想来,我不会因此接触死亡,因为他的死让我知道,写诗是不死的。
说到底,自疑是有的,是他自己愿意的,就好比愿意痛苦一样。写到这里,想来,所有的论述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海子怀着极端性的忠诚和热爱死去,让死亡成为一个理由,所有疑问都就此消散吧,让他的死亡
只属于自己,这样他就不会自疑了。
爱这片土地
一颗种子不属于欢愉
所以他会感到失落
他只从痛苦中把握幸福
而不会把握孤独
为什么不会把握孤独?
一颗石头不属于沉默
他必须迎向太阳
是否爱这片土地
你可以问他
他将因此不敢问自己
爱这片土地
就不要禁锢他对天空的向往
他的死亡多少像一些回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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