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宵节的夜晚,亮如白昼。整个城市的上空,都沉浸在一片灯的海洋,焰火的海洋,爆竹的海洋。大街小巷,溢满了拥挤的人群,都陶醉在烟花燃放的声乐之中,使不夜城的热烈气氛更加激动。路面上,万头攒动。城里的,乡下的,扶老携幼。人们好像去赶赴一场千载难逢的盛会一样,欢呼跳跃。空前的状况,占满了城市的各个空闲的角落。人们都瞪着一双双惊喜而好奇的眼睛,随着霓虹灯跳动的节奏,在斑斓的光柱下面,不停地闪动。那些年轻放任的脚步,随处漫延,随处停驻,充斥着入夜的沸腾。
一些来去自由的车辆,也被流动的人海切断去路。尽管车里的司机,拼命地按响喇叭,不停地晃着车灯。就是没人听见,没人在意,没人理会,没人让路。兴致勃勃的人群,依旧我行我素。那些豪华的车辆,只好甘败下风,终于沉默地靠在马路的边缘线上,焦躁不安地做了一个暂停的姿态,无聊地静等。
冷风依旧吹着,雪花依旧飘落。不管天气多么寒冷,却也没有拂走人们饱览的热情。在烟花燃放的高峰时刻,整个城市的繁华地段,都被行人光顾的身影挤满。人们观望着,跳跃着,惊呼着,感叹着,一张张灿烂的笑脸,仰望弥满碎末的长空,闻着硝烟的味道,喧嚣、疯狂、放纵。把一个休闲乐道的节日,渲染得淋漓尽致,神彩飞扬,沸沸腾腾。
午夜来临,烟花飞天的欢呼渐渐无声。街道的路面上,慢慢变得空荡起来。一场绚丽的繁华,伴着幻觉的甜梦,在暗夜里悄声落幕。那些燃放过的残骸,摆在市井当中,裸露在酷冷的月光下,被丢弃在料峭的寒风中,呜咽着它转瞬即逝的辉煌历程。
车辆找到了行驶的方向,又开始向前移动。路灯站在冷静中散发光芒,似乎还在留恋刚才那片精彩的心动,沉浸在一片迷茫之中,默默充憬。城市的脉络开始清析起来,许多自成段落的小街,有的是美味,有的是时装,有的是娱乐,有的是放松。都有目的吸引着一双双贪婪的眼睛。
【二】躁动一时的满天喧哗,终于在后半夜的深暗中停歇下来,静静地躺在睡梦中回味。
小宇从胡同深处的昏雾中,探出头来。紧张的四出张望,然后他来到街面上,小心谨慎地行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看着眼前这个不属于自己的领地,满脸挂满了惶惑。他瑟缩地站在街头的路灯下面,十米之外看不到晃动的人影,听不到一丝嘈杂的人声。仿佛刚才那些涌动的人潮,在瞬忽之间被一场狂风卷走似的,都在冷漠的空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以前从来没有单独进过城,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告诉父母来城里看灯花。没想到走到村子中间,碰见几个同龄的孩子,竟然结伴搭上了顺便进城的汽车,没来得及回家打个招呼,就被滚动的车轮,带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聚在一起互相照应。后来,随着人流的不断前移,居然被狂欢的人群挤来挤去的给冲散了队伍。一起来的孩子都不知去向,直到空空荡荡的大街上,留下了小宇形单影只孤独一人。
在漆黑的夜里,站在街头,他根本分不清南北西东,尤其在这个大起大落的夜晚,独自走在僵硬的路面上,一种不知所措的恐惧感觉,袭上了失落的心头。他满脸挂满霜花,茫然若失。冷风吹过来,残忍地打透了他单薄的棉衣,他将衣服裹了裹,寒冷依旧侵蚀他的肌骨,反到觉得天气更加阴冷。载他们进城的那辆车连个影子也看不到,恐怕这个时候,大概拉着那些淘气的孩子们,早已经返回了吧。
街灯渐渐地暗淡下来,那些炫舞的灯笼,刚才还招摇地卖弄她的万种风情,此刻也居然无精打彩地悬挂在紧闭的店门口,熄灭了如梦如幻的斑驳光影,在空寂的星天里,随风晃动着寥落的心情。现在,他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这个时候,他不再为那些绚丽的烟花兴奋了,他甚至有点怨恨这个满天烟花的夜晚,该是多么的可恶。
【三】小宇的个子很高,资质也好,虽然还不满十四周岁,但十足的精神,帅气。那稳重的举止,好像一个十六七岁孩子特有的机灵。如今,他已经到了读初中的年龄,他虽然聪明伶俐,可就是偏偏不喜欢读书学习。整天免强地坐在教室里,手里拿着攻读的书本,心却飞上了天空旅行,总去幻想外面的世界里的那些和他毫不相干的生活内容。他时常走神,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希望有那么一天,去那个不知名的世界里闯一闯,看看那个隔了‘万重山’的世界,到底有多么精彩,多么生动。其实,小宇来城里的目的并不仅仅单纯是为了看灯花,凑热闹,他也是想借此机会搭车进城,乘机出来见识见识世面,却没有料想到自己被搁浅在这深夜无人的街道。
他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沿着路面沮丧的走着。父母为了生他这个心甘宝贝,南征北战,东躲西藏,背了一身的债务,落下了一身的毛病。眼下大姐已经考上大学,对这个微薄收入的家庭来说,已经是一次风霜雪雨的考验,如今二姐也寄宿在城里就读高中,面对这样的家庭条件,体质单薄的父亲,去建筑工地当了一名很危险,很劳累的悍接工,整日吃住在工地潮湿的帐篷里,超出十二小时的作业时间,整天悬挂在盘旋的高空。母亲在家守候那几垧田垄,,顶着烈如,沐着寒露,春种秋收,年年不辞辛劳,终日忙碌。他时常突发奇想:“要是我马上长大了,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拿回来交给父母,父母就会很幸福,就不用再那么辛苦。”他一边想,一边走,反正也回不去了,随便找找,或许能找到一处能够赚钱的地方,说不定这也是件好事呢?他心里这样想着,反到不觉得阴晦天气的寒冷了。
巡视的目光,沿着街头的店面一路望去,灯影下的商业门脸,都已经关门闭窗。只有一些歌厅,网吧,台球厅,招待所的店面,还在闪烁斑斓的光波,在无边的暗夜里,吸引那些喜欢夜生活的眼睛。
【四】寒风依旧无情地狂扫路面,发出了凌厉的嘶鸣。眨眼之间,就把那些凌乱的碎片和污秽的脏物,彻底的清空。那些杂乱无章的垃圾,都被卷到阴暗的角落里,堆成堆,一层层叠起来,颤抖的聚笼起来。挤在封存的没落之中。
一个男子,晃着叼着香烟的陌生影子,幽灵般的跟在他的身后,尾随他已经很久了。就在他望着墙角深处,迟疑的时候,那个影子,向他这边慢慢移来,在暗淡的灯光下,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音调:“小兄弟,你会抽烟吗?”就这么一点儿的小声,小宇却突然一个激灵,仿佛一阵阴风从脖子后面钻出来似的,一阵惊惧。
那些习惯走夜路的人,胆子都特别大。他曾经听那些有经验的大人们,说过这样的话题。他们说:当你在漆黑的深夜里走路的时候,如果没有人在仓惶之间和你说话,就算有鬼魂出现,也不会感到害怕。但是,如果有人突然之间在你眼前出现,冷不防地和你说话,似乎比遇见幽灵还要慎人百倍。所以世界上的东西,什么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人心叵测。
小宇心里一怔,毕竟是一个男孩子,尤其是出生在小村落里面,整天在外面和成群的孩子一起玩儿,和他们日夜打着交道,经常能看到那些打仗斗殴的事情发生,对这样的突发事情,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小宇的心理素质比较强硬,胆子也特别大,因此并未感到怎么样的害怕,反到有一种满不在乎,甚至有些挑衅的心理状态。于是恐惧的心情马上就恢复了正常,他瞪起一双凌人的眼睛,皱起眉头赶忙警惕地转过身去,极为防范地看向他的身后,似乎随时都有出手自救的可能。当他发现一个二十多岁,穿着讲究的时尚青年,站在他的眼前的时候。悬着的一颗心放到了肚里。因为他看到的这个人,嘴里叼着一颗香烟,一手拿着烟盒,另一只手插在衣兜里,正歪着脑袋看他瞬间的变化神情。顶多是那些有钱人家的花花公子而已。所以也就没怎么在意。
来人的个头很高,也很健壮。他身穿一件时尚流行的黑色羽绒服,下身着一条墨绿色的条绒长裤,脚上穿一双黑色皮鞋。由于没有戴帽子,很容易看到头发上,没有染色,而且留了一头很时髦的小平头,小宇离他非常近,所以很清楚地看清他的整个装束,这身打扮,虽然很精神,但给人一种夜行人的魅力,看在眼里似乎有点儿不太舒服的感觉。再看着那人满脸的笑容,也不像什么坏人,至少小宇这样认为。因为他必竟年龄很小,涉世不是太深,思想也就没有那么复杂。所以那层防御的戒心,一点点撤掉了,反到对那个人有了一点亲切的好感。小宇虽然年纪小,没有见过街头的孩子,但他主意很正。似乎觉得眼前这个人还不错。所以他也笑着回了一声:“我不会抽烟。”
“深更半夜的,你怎么还不回家?在外面还没跑够啊?”那个人歪着脑袋看着小宇的眼睛问。
“ 我想出来找点事做。”看得出来,小宇明显在说谎。
“ 出来混,可不是好玩的,也不是谁都能出来混的,是需要赌注和本钱的”那人笑了一声。
“ 你今年多大啦?”那人又问道。
“十八。”小宇故意给自己说大了四岁,实际上是为了给自己壮壮胆量,才在年龄上说了谎话。
“ 你还是个学生吧?看样子也是挺不爱学习的那种,要不然深更半夜不回家,还在外面散跑干嘛?”那人嘲笑说。他那里知道,小宇被人搁浅在街头的真正原因呢。
“ 我不想念书了,想出来找点事做。”这句话还算是小宇的真心话。至于什么原因,他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觉得对陌生人,他还是存有戒心的。
“ 我领你去一个地方,你看怎么样?”那人吸了一口烟,烟圈慢吞吞地从鼻孔飘了出来。低头想了想,看着小宇的眼睛说。
“ 什么地方?”小宇不解地问道,。
那人抬起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栋楼房。小宇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见那栋楼群的商企里,林立着一排店面,有一家夜总会的招牌,还幌如日光般的明亮。小宇在家的时候,时不时地听到大人们,经常聚在一起,谈论有关城里的一些有失风雅的新鲜传闻,把街头巷尾的那些花花世界里的故事,绘声绘色的描述得淋漓尽致。一些眼尖嘴快之人,常把那些带有诱惑性的花边新闻和小道消息,通过口舌神秘地传播出来,令那些伸颈,侧耳,探腕,凝神的聆听者,得到了空虚的满足。其实小宇也是出于一种好奇的心理,反正也没有什么地方避风,还不如跟他去看看,有个地方暖和暖和,总比蹲在街头挨冻好多了。所以他也就没有多想,就欣然答应下来。
风渐渐平息下来,街面上更加安静了,小宇和那人一前一后,朝那家夜总会的方向走去,他们的身后拖着两条长长的影子,在路灯的晃动下,消失在寒冷的深夜里。
【五】服务生站在门口,一脸麻木的表情,反复地说着那句‘欢迎光临’,‘欢迎再来’的话。拥挤的人群,爆满了夜总会里所有的包房,楼上楼下,甚至是大厅里,都坐满了娱乐的人们,形形色色的面孔,形形色色的满意。带着酒味儿,混杂着浓烈的化妆品的味道。涌动着那些放荡形骸的男男女女们,他们大声说笑着,喧闹着,连吃带喝,舞动着轻薄的灵魂,释放着五音六调的情致,然后留下满屋的狼藉。都在夜晚的声色中,歪歪斜斜地走出了会馆,离开了这个放松压力的休闲场所。他们有开车走的,有打的走的,还有车辆接走的。总之,各种层次,各种消费的人们,都在这个狂欢的黒夜里,尽情地放纵后,都回去寻找疲惫的梦踏安歇。
以赚钱为主的夜总会,总是笑容可掬地对着来往的客人们,道着晚安,说着再见。欣然地送走了他们的一大群消费上帝。客人离开后,夜色更深,灯光更加昏暗,歌舞声渐渐平息下来,店内的生意一点点的清淡起来。除了楼上几间包房的客人还没有尽兴外,其余房间都人去楼空,有一种人走茶凉的味道。这时候,整个大厅的空间变的空旷起来。一派阴暗,肃静。忙碌了一个晚上的服务生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每人的脸上都浮起了一层不被人察觉的丝丝笑意。因为他们心里都非常明白,自己的腰包里都多了很多,鼓起的丰厚满意。那些不菲的收入,装在口袋里,随着兴奋的心情在不停的跳跃。
小宇随着那个叼着香烟的人推开楼门,径直地走进了大厅。那些正在角落里打小盘算的服务生们,看见他们进来,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点头哈腰地说:“何总,你回来了。”
那人也不答话,摆了摆手,继续往里面走去。小宇紧跟身后。那些服务生都把吃惊的眼光,落在小宇的身上,任意揣测,任意触碰,用疑惑的神情去推理,去无端的猜疑。
那人将小宇带进一间豪华的房间,一走进房间的门,最显眼的就是天棚中间高高挂起的那盏大吊灯,闪着光怪陆离的茫动,将房间里的各个角落,都影射得很温馨浪漫。一种萎糜的色调,使人觉得头晕目眩。吊灯的下面是一张豪华的老板式桌椅,桌子上面摆着茶具和台历,花瓶里插满了当日的鲜花。旁边有一台电脑,悠然地坐在桌面上,等待主人开启。桌子的旁边有一排沙发,专供一些到访的客人来坐。四周的墙壁上,都装上了壁镜,将房间的面积扩充了一倍,显的更加空旷起来。在壁镜的空闲处,一幅幅半裸的女人图画,扭曲着空白的灵魂,被镶嵌在玻璃镜框中,贴在墙面上,卖弄风情,故作生动。墙角里面摆放着一对高大的胆瓶,里面各有一棵热带雨林风格的假树,摇曳着南方海岸的椰岛风情。
从整个房间的摆设和布局来看,似乎有一种做作的格调,既雅又俗,伴着金钱和欲流的作料,很难说出其中有的什么样味道,反正小宇觉得很不舒服,又说不出来那里的不对劲。
那人很自然,很老练地坐在老板椅上,用微斜的眼光示意小宇坐在沙发上。然后把手中的半截香烟,捻灭火星,扔到桌子上面的烟灰缸里,翘起了二郎腿,笑着看了小宇一眼:“怎么样,我这里的条件还可以吧?”
“ 嗯,不错。”小宇含浑的答应一声。他心不在焉地四下里望了望。又把眼睛收了回来,马上意识到自己是来躲风避雪的,根本就没有想过和这里的一切有什么的关联。
“那你留在这里做事怎么样?你留在这里好好干,我是不会亏待你的,你看怎么样?”那人始终看着小宇的眼睛,并且带着诱惑性的口气说。
“ 每个月除了固定的工资外,额外收入都归自己,管吃管住,每月下来,也有不少收入,怎么样?你再考虑考虑。”那人又接着说道。
“ 我想想看。”小宇有点动心了,他算了算开学的日期,大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反正呆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做,又不愿意写作业。呆在这里又不是什么坏事,又有工钱,又有吃住,何不试试再说,所以他想了一会儿,居然欣然答应,同意留了下来。
“ 那好吧,先给你找个休息的地方睡觉,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然后那个人拿起电话,找来一个服务生。告诉他给小宇找个休息的地方,于是那个服务生领着他,沿着室内的楼梯去了夜总会最高的楼层,走进了一个搭满床铺的房间。那些床上早已经躺满了东倒西歪的身体,还不时发出如雷的酣声。小宇只好攀上了最上面的床铺,躺了下来。经过一夜的又冷又惊,小宇终于找到了一席安身之处,他闭上眼睛想着,明天清晨怎样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急找他的父母和姐姐。想着想着,鼻息里发出了一阵睡熟的均匀呼吸声。
【六】当小宇从睡梦中被一阵乱的声音吵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经过一宿的折腾,又睡了这么一觉,心里觉得轻松了许多。但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急忙坐起来,他想赶快去附近的话吧,给家里打个电话,免得父母着急。他刚刚下了床铺,想往外走,那个领他进来的服务生走过来说:“何总说了,有事找他去说,不许到外面乱跑。”
小宇只好跟着那个服务生,来到那个昨晚已经熟悉的房间。房间里何总已经早坐在那里看电脑里的新闻。小宇昨天晚上,从那个服务生的嘴里,都已经知道把他从大街上领回的这个人,是本夜总会的大厅执行的总经理,可以代表老总决定一切事项,所以大家都非常尊敬他,都毕恭毕敬地和他说话。那个服务生把他送到这里,也不多语一转身走了,小宇毫不胆怯地走到何总跟前说:“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 好吧,”何总把电话递给了小宇。小宇没有和家里说他去了夜总会,他怕家里面的人们担心,所以又说了谎话。他只是说在这城里的亲戚家住了一夜。呆不了几天就会回去的。这个何总昨天晚上出门办事,回来的时候,恰巧碰上了在街面上流浪的小宇,以为是从家里偷着跑出来的孩子,才把他领了回来。其实何总明知道他的年龄不大,只是相中了小宇的外在气质,所以才把他深夜领回来。打完电话,小宇把自己的如何进城,如何被走散,如何留在这里的打算,都说了出来,何总这才很放心的为他做了记录。
来这里打工的条件,都非常简单。填写那些简历,也不像报考公务员那样复杂,并不需要太多的麻烦程序,只要把户口所在地,身份证号码说清楚就可以了。所以不用费太大的周折,一张白纸就把这些简单的内容,全部显示出来。这里的规矩也很简单,一般都是白天在房间里睡觉,晚上出来做事。整个阴阳倒置,昼夜反串。只要做事认真,干净利索,客人满意,不惹事生非,一切管吃管住,每月除了发放工资外,还有一定金额的奖励。如果做得很优秀,还可以提升为大厅治安保卫人员。协助经理工作,享受经理级别的待遇。
做完记录后,何总拿起电话,告诉领班的那个服务生,把大家都招集到大厅准备开会。不一会儿功夫,整个夜总会三十多个服务生,穿戴整齐的站在大厅里面,排好队,等待何总给大家训话。这些人多数都很年青,大约都是十八九岁的年龄。一般都是从农村里出来,没有读过中学的孩子。那个领班的石头,就是其中的一例。他来这个夜总会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在这两年里,他把挣来的钱如数的邮回家里,自己平时省吃俭用,过着如履薄冰的生活,小心谨慎地应酬那些花天酒地的顾客,直到他们满意的离去为止。由于他吃苦耐劳,被大家选为领班经理。
石头拿来一套服务生穿戴的服装,交给了小宇。小宇穿上后,就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也站在队列里,听何总给大家开会。
“ 昨天的元宵节过去了,大家工作得都非常辛苦,都非常卖力。店里的收入也特别好,所以业主决定给每人一个红包,并且放半天假作奖励。希望大家继续努力。”大家开始热烈鼓掌。然后何总又说:“今天店里又来一位小兄弟,从现在起,和大家一起工作,希望大家团结起来,共同帮助他。”大家又把友好的目光投向了小宇身上,小宇反倒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
“ 好了,大家解散了,出去玩不要走得太远,免得晚上赶不回来,记住,谁回来晚了,就罚谁的奖金。”何总说完了,夹着皮包走了出去。留下大厅里的所有服务生,一轰声的回到屋里,开始忙着穿上休闲时装,到外面的广场上逛街去。小宇整个下午都跟石头在一起,不到半日时间,就混得称兄道弟,非常熟知了。
立春过后,天气似乎比冬天还冷,明明是阳光妩媚的晴天,冰雪融化,树干泛青,街面上还有雪水流过的痕迹,但早春的天气,阳气上升,着人不着水,寒气逼人。早晚的街面仍然有薄冰浮在上面,行人在上面踩过时,就会发出清脆的裂帛声。冷风迎面袭来,依然阴寒刺骨。
【七】太阳在朔冷的寒风中,卷了一天的行程,在昏暗中悄声地隐去了踪影。黑夜又拉开了围幕。星星眨着庸懒的眼睛,跃上了夜空将它点点的微光,装缀着迷离的万里长空。月亮将惨白的光芒,投注到僵硬的路面上,将白日里的繁华,都凝固得异常的肃静。城市已经进入睡眠状态,但对那些喜欢黑夜的人们来说,生活内容才刚刚开始。
夜总会的门前,依旧闪烁着五彩斑斓的灯影,晃动着迷人的光柱,不停地招揽生意。街上的行人稀少,路面冷冷清清。入夜时分,各种各样的汽车,从不同的方向,开到眼前,慢慢在门口停下来。从车上走下来的男男女女们,有说有笑的走进了大厅,他们在吧台前,挂完号,点完房间,便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进自己的目的所在,然后关上房间的门,开始享受他们的休闲生活。小宇第一天开始工作,他先是打扫各个房间的卫生,然后再给这些客人们端茶倒水,来来去去的忙个不停,他不但没有觉得累,反倒觉得挺有意思。来这里消费的顾客,大多数都比较文明,有一些年长的老年人,还比较谦和,对他们这些服务生海比较尊重。有时碰到素质比较好的顾客,还将果盘赏给他们吃,这最初的印象给小宇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小宇对这个工作有点动心了,感到既满意又好玩。比在家里呆着舒服多了。
一夜无话,第一天总算过去了,等到第二天中午,小宇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发现枕头旁边放了很多好吃的东西。一打听,原来是石头临出们前留给他的。小宇觉得石头这个人挺仗义,很可交,算是一个好朋友。
夜幕降临了,小宇换上了服务生的服装,他打扫完卫生后,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休息。这个时候,他看见一群三十多岁的男男女女,一边说笑,一边往里面走去。小宇和其它服务生一样,站起来很有礼貌的说;“欢迎光临。”那些人根本没在意他的举动,仍然大声喧哗,如入无人之境的走进他们的房间。小宇的心里有一种被人蔑视的感觉,很尴尬地站在那里胡思乱想。正出神的时候,就看见从门里探出一个女人妖娆的嘴脸,那张脸上画的,嘴上涂的各种色彩,要不是有灯光晃着照明,还以为看见了女鬼僵尸一般恐怖。
“服务生,打点热水来。”那个女人没好气地喊了一句。
心里虽然不愿意,给人家打工,能那么容易吗?小宇一边想着一边硬着头皮拎来了热水壶,走进包房,然后放在桌子上,转身刚想要走。
“ 把水倒上再走。”那个女人仿佛专门跟他过不去,冷冷地说。
“ 真他妈倒霉,怎么今天碰上这样一个菜货,真能装蒜。”小宇心里嘀咕着。但水还是给人家倒了。
小宇一肚子委屈,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了房间。当他从门里跨出最后一步的时候,他又听见屋里的人浪声浪气的说:“服务生,不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吗,谁让他的命天生就是这么贱。”小宇想转回头骂她一句,脏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似乎觉得有点不值。所以还是狠狠地咬着牙,用一种敌视的眼光回头盯了那女人一会儿,那女人似乎觉察了什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放肆,赶忙转过头去,不敢正视小宇。小宇这才抬腿走了出去。以后这个包间再也没有人出来幺喝服务生们干这干那。直到他们静悄悄地离开了夜总会,也没出一点声音。
客人都走光了, 只留下了暗淡的灯光和清冷的大厅。服务生们横七竖八得躺满了床铺。寒冷的月光直射在小宇的脸上,整个夜晚。翻来复去想着那个女人说的话,他有点后悔来这里,似乎有点想家了。家里的亲人从来没有这样说话的人。石头凑了过来:“受客人的气是常有的事,别太较真了,出来闯荡,哪有那么多容易的事啊。”石头若有所思地说。
小宇没有说话,任凭黑夜的脚步,在他瞪大的眼前静静的掠过。月光照在小宇那张失眠的小脸上,更加惨白。夜,静静地流走了很多人的美梦,但梦里储存的那些辛酸内容,谁又能真正体会呢?
【八】时间飞逝,就像春天里面骀荡的寒风一样,横扫一切后,在没来得及整理生活内容的同时,就呼啸着奔腾而去。一转眼的瞬间,就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一个喜庆的正月,居然在人们的视野里悄声走掉了,二月的脚步紧跟着,就迈上了城市的台阶。
龙抬头的傍晚,在大街小巷的灯光里,又晃满了流动的人群。冷风夹带着零星的雪花,在街头轻歌漫舞,又一个狂欢的夜晚开始拉开序幕。
会馆里,依旧人来人往。服务生们依旧不停地说着那句‘欢迎光临’,在门口保持一个姿势,垂手立站。今天到场的客人,大多数是年青人,情侣们居多。小宇做完自己的那份工作后,顺便坐在大厅旁边的长椅上休息。等着客人们随时传唤。连日来的繁忙,他似乎也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和生活内容。他已经厌烦了这种黑白不分的生活内容,经常在心里算计着开学的日期,等拿到了工资以后,他就不想在这里继续混下去了,他要离开这个本不属于自己呆的地方,回家上学了。
小宇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从外面走进了一群与众不同的年青人。走在前面的那位,染了一头红色的头发,而且发丝都向上面根根竖起,瘦长的脸色显出,毫无血色的苍白,满脸的凶相。衣着单薄,敞着怀,露出脖子上面挂的那条又粗又长的黄金链子。掖下夹了一个精致的皮包,大摇大摆地走进门来。后面跟了一群歪三拽四的小青年,也都横着膀子,斜着不怀好意的眼睛,手脚乱摆。看他们的架势,就有点不太好惹。一些认识这种人的服务生们,都悄悄地找个可以隐藏的地方躲了起来。小宇不知道其中的任何缘由,所以他也没躲,反而从正面迎了上去,把他们带到指定的房间里去。那些人一边吃,一边喝,一边唱,一片混乱,闹得乌烟瘴气。
小宇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不时地为他们来来去去地拿东西。一个扭曲的脑袋从门里探出来,大喊一声:“把领班的叫来。”小宇出去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石头的影子。毕竟年纪还小,涉世不深,他又返了回来。屋里的人看见小宇没有找人来。居然兽性大发,拿起一瓶啤酒,照着小宇的头部砸了下去,立时鲜血从头上流了下来,紧接着一阵风扫落叶的耳光过后,小宇的脸马上像馒头一样麻木地红肿了起来。小宇一看大事不好,顺势跪在那个红头发的小青年脚下说:“大哥,你别打我了,我才十四岁,我在这里打工,家里还不知道呢。你们就饶了、、、、”话还没有说完,小宇就不省人事地倒下了。等到110赶到的时候,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小宇一人躺在地上,身上放了一千元钱。大概是那些人良心上发现了什么吧,天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九】 小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一张肋部骨折的诊断出来后,何总和石头来医院来看望他,说等他养好伤后,把他送回家去。出来这么多天,其实他真有点儿想家了,也许只有家才是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吧。想着想着,两行眼泪从小宇的眼角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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