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北襄樊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早早赶路。湖北的高等级公路还真的就是不错。我们一直跑在福银高速上。大概是一夜的歇息，有了精神，驾车的情绪还不有高涨起来。望着高速两旁的景色，真的有了一种江南的风光。

儿子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也是第一次领略江南风光。他不让我开空调，非得打开车窗去感受湿润空气带了的一种特别：“这里真是青山绿水呀！看来江南就是水多。对了，田里种的是稻子吧。”儿子喜欢吃大米，可是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稻谷的摸样：“老爸，你停下车好吗？我想去看看稻子是个什么样子。”

“你要在江南读书几年，有的是机会，我看咱们现在还是赶路吧。”我开车有个习惯，一旦全速跑起来，总是不愿让停歇下来：“江南清秀，水土好。你看这里都到秋天了，还是一片盎然的生命绿，不像我们那里，这阵子已经到了生命开始衰败的时候，留下的已经是落叶归根的遐想了。”

“你就让孩子下去看看吧。”人说爷爷爱孙子，我看这话一点都不假。儿子都没有坚持，老父亲这会儿却发话了。加上他奶奶也说孩子想看稻子是个好事，感受一下农民的辛劳也是应该的。三比一，我还能再说什么，只好把车子停在一个休息的地方。

儿子第一个下车，飞快的跑到路边的稻田边上，蹲下身仔细端详起稻谷来：“不是说稻子生长在水里边吗，怎么田地里没有水呢？”儿子平日就是喜欢发问，也许这就是他好学的根源吧。

“马上就到收获的季节了，田地里不能再有水了。”我说：“稻田里也就是在收获的季节里才没有水的。其他的时间都是在水里。”其实对于稻子我也只能算是个门外汉，也是从来没有看到了稻子一年的生长过程。不过这些年，我有幸在不同的季节来过江南，所以总有印象留在脑海里。

儿子最后折了一支稻穗，我们就又开始启程。g70高速大概是设计在少有人烟的地方。所以给人的感觉似乎就是走在丛山峻岭之中。不过南方就是南方，我从车子里的海拔仪看到，尽管走在山的半腰，可是这里的海拔已经不到一百米了。要知道，在我的家乡，就算是一马平川，海拔也在六七百米之上。

高速路上跑车，时间似乎也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快吃饭的时间。因为这次有父母二老随行，他们又都是患糖尿病多年。已经注射胰岛素二十几年了，所以吃饭必须按时，要不然很出现低血糖反应。

g70国道现在的条件还算不错，每隔不到一百公里就有一个服务站。正巧我看到前面几十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叫随州的服务站。于是我告诉父母现在就可以注射胰岛素了。因为按照我现在的车速最多也就二十多分钟就可以赶到这个叫随州的服务站了。

随州大概是个城市，来到服务站，这里的过往行人还真的不少。因为正赶上中午十二点，餐厅了已经涌进了不少的人。我让儿子先去排队，我在后边搀扶两位老人下车。因为坐得太久，母亲下车的时候双腿都有些僵硬。在车下活动了老半天终于才可以迈腿前行了。

看来全国的高速路上的服务站都以一个模式，除了去北京的那些服务站快餐要二十五元一份，其他的都是二十元一份。当然饭菜的质量就不好说了。不过出门在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吃完饭我们就在服务站休息。临走的时候我去了一趟洗手间。没想到吃饭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可在洗手间里我却遭遇了一次感怀。

今年是国庆六十年了，国家要进行隆重的庆祝活动。服务区里似乎没有看到有什么特别，可是在洗手间里，在小便池的上方竟然很精致的镶嵌着“八荣八耻”的内容。当我再环视的时候终于发现，这里才是服务区文化政治的中心。除了八荣八耻，在大便池上方竟然还有关于和谐的文字。同样是异常的景致美观。

我是站在小便池面前的，抬头看着“八荣八耻”的内容。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后边还有客人正在等着解手。可能是后边的客人内急的不得了，这时也顾不得江南人的那种文气和优雅，伸手拍拍的我的肩膀：“我说师傅，要学习政治现在也不是时候呀，你没看见后边还有人在等着方便呢。”

“对不起。”我这时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怎么这会儿在这样的地方揣摩起八荣八耻来了：“不好意思。”我赶紧躲向一边，给大家把地方腾出来。走出洗手间，我回头再看，觉得这里的人还真的是聪明绝顶，能想出如此的绝招，把政治渗透到人们出口的地方。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发明创造呢。

坐上车，我的心里还一直在想着随州服务区洗手间里的那些关于政治的标语。儿子很心细，我可能脸上的表情有些变化，让他给扑捉住了：“老爸，你看见什么了？”

“你小子怎么知道我看见什么了。”我瞥了儿子一眼。要不是二老坐在车上，这会儿我还不知道给儿子能发表怎样的演说：“好好看你的稻子吧，不要影响我驾驶。”

“嘻嘻……”儿子抿嘴一笑：“让我说对了吧。你一定是看到什么让你不愉快的事情了，要不然你不会是这么个表情。是不是在洗手间里发现了什么秘密？”

我不想对儿子说这些，因为他可是带着希望，充满信心去求知的。我不想今天就让他在洗手间里接受一回政治的洗礼。不过儿子说到这里了，我觉得自己又不能不说，于是我把话有意说给老父亲。

“这个服务站真有意思，饭堂里除了美女照片什么都没有。可是洗手间里简直就像是我们那里的党员活动室，几乎当今的政治精华全在里边。也不知随州服务区的人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这样的效果就好一些呢。”我说完是想让老父亲接住话茬，可是车子开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再加上老父亲已经八十岁高龄，耳朵很背，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倒是儿子反应机灵，马上接住我的话。

“人家南方人就是聪明嘛。”儿子看来又有话题要发挥了：“咱们那里注重的是入口，人家这里注重的是出口呀！其实让我说，出口比入口重要多了。再说了，吃饭的时候人们展现的是一种渴望的心理。你说挂了不少美女图，那也是按照人性化来设计的。我记得不是有一句秀色可餐嘛。”

“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是秀色可餐。”我不想让儿子去发挥他的主题了，想堵住他的嘴巴：“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只能想着学习，其他的就不要想了。现在社会竞争如此激烈，如果没有真才实学，将来怎么立足于社会呢。”

“我知道，不过我们现在说的是洗手间和餐厅的事情，和我的学习有什么关系呢。”儿子看来还就是不服气：“吃饱喝足了，贪欲就小了。再说我也都十九岁了，怎么就不能感受秀色可餐呢。你们看到现在的高中生都已经在外边租房住了，我有几个同学人家现在早就和情人同居了呢。没有了欲望，再去看那些政治标语，说不定还能记住一点呢。我想人家一定是这么考虑的。”

“老爸，看看你孙子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我这回把声音放的很大，老父亲听见了：“我说了刚才在洗手间里看到的几幅政治口号，你孙子一下子就演绎出这么多的奇谈怪论，这怎么得了，用这种思想去读书，能读出什么好的结果呢。”

“我孙子怎么啦？我觉得我孙子比你强多了。”老父亲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啦，总是站在他孙子一边，要是我来说这一席话，老父亲还不知道要怎么数落我呢：“先不说我孙子的观点对不对，他的心态先是没错的。我说你也是的，也算在仕途走了几十年，可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政治标语贴在哪里不都一样吗，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

“老爸，　你今天这是怎么啦，怎么老革命也和你孙子一样起来。”我不知道老父亲今天到底是怎么啦，不过我觉得今天我显得格外的孤立，似乎就是因为进了一次洗手间，怎么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我爷爷没错。”儿子看到有人支持他，这会儿更是来劲了：“本来就是嘛！那些标语放在那里不也是放嘛！怎么，放在饭厅就高雅，放在洗手间就低俗。其实让我说，现在社会里的一大半现象都是来自于出口呢。”看来我今天又错了，就不该把在洗手间看到的一切说出来，这会儿竟然儿子发挥成这般不齿的摸样。

车子按照道路设计的时速前进着。偶然经过立交桥，偶然也能看到大幅的标语，不过内容和“八荣八耻”沾不上边，似乎也和和谐离之甚远。也许是我们有过笑话，也许本来就是教训。记得那年美国总统克林顿来西安看千年秦兵马俑，传说走在西安到临潼的高速公路，上，在一立交桥看到一幅标语，“高举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可在旁边的路牌却标着高度仅限四点五米。好像还在一转弯处，也有一副巨大的写着“提速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的口号，可旁边同样写着限速七十公里。

也许这只不过是笑话，也许是无聊人的一种调侃。不过今天看到g70国道上再也没有了这些被调侃的笑话，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呢。

“要到武汉了，我们下不下高速呢？”我是在问父母大人。可是儿子先搭腔了。

“下！怎么不下呢。”儿子说：“我们来的时候说好的，要在武汉看看武汉长江大桥，看看中国四大名楼之一的黄鹤楼呢。难道就因为洗手间里有了你不愿看到的标语，这会儿就改变事先的决定。”看来今天注定我是失败者了。

好在g70国道还算平坦，车子跑起来不让人烦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