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老师。
一个80年代的青年男教师,他叫大毛。整天穿着笔挺的黄绿色军装,头上顶着一个没有徽章的军帽。圆圆的脸,浓浓的眉毛,炯炯有神的大眼镜,坚挺的鼻梁,宽厚的嘴唇,洁白的牙齿......我喜欢端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上下缩动的喉结,更喜欢听他讲解各种各样的故事......
日子过去多年了,就像一片枯黄的树叶跌落在沙尘深处,依稀不再记得清晰。
记不得那是什么故事,只知道那时很迷恋他的故事,一听就是几个小时,爸爸就用热气腾腾米酒和香喷喷落花生优待他,直到油灯燃尽,他才在我们的挽留下执意离去......
他每晚都来,我习惯听着故事入睡,可以久久的回味着、香香甜甜进入梦里。当时条件有限,没有电视,没有书籍,没有报纸,所有故事都来源于大人们的讲述。
夏天来了,我和小伙伴手拉手围成一圈,不仅可以美滋滋听着大毛讲故事,还可以偷窥葡萄架上幽黑的天空,盼望着美丽无比的嫦娥姐姐......冬天来了,我们围着小火炉挤在一块,一边倾听着大毛讲故事,一边偷偷用棍子转动着热灰里的烤红薯,那种奇妙的馨香是绝无仅有的!至今想来回味无穷。
日子就这样过着,妈妈和长辈们不再中意大毛讲故事,他们老关心大毛的私人问题,只要大毛一出现,婶婶姑姑婆婆姥姥都会追着大毛问同样一个问题:“搞到对象了吗?带来瞧瞧啊?”
大毛红着脸,脱口而出的那句重复了千万遍的话语:“快了,快了,你们准备礼物吧。”
后来大毛渐渐与我们疏远了,不是他工作挺忙,也不是他不喜欢讲故事,更不是他没有故事了,他宁愿把耳闻目睹、瞎编烂造的大堆故事埋藏内心,就算积压成山,也绝不再给我们讲述。从此大毛变得判若两人,不但不喜欢说话,还总躲着众人,一个人孤孤单单上班、孤孤单单的下班。他离工作的学校很远,每天踩着自行车,要走很远的山路。一个人就这样默默无闻的工作、沉默寡言的生活着......
光阴一晃几年。我长大了,终于从人们的流言蜚语里得知,原来是大毛深恋的对象嫁给了别人。
每次见到大毛,我都主动上前打招呼,亲切喊他“大毛哥”,可从他灰蒙蒙的眼角里,我已经变成他的陌生人。也许我长大了,他不认得我了。
只有年轻女子在他面前经过,他就拼命地盯着女人的下半身......仿佛可以透视那圣洁的灵魂,使他浮想联翩。
女人见他就躲,知道他患“花痴”,不忍心骂他。
也许是他父亲的遗传,他父亲也喜欢只看女人下半身。
他父亲在六七十年代,是村里书记,不但懂文化,而且一表人才。很年轻就娶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太太,并生下两男一女,就是大毛的亲生母亲。村书记由于工作勤奋,经常外出工作,彻夜不归,貌美如花的妻子怎耐得住寂寞,于是暗暗红杏出墙,与外面的男人勾搭成奸。纸包不住火,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村书记闻到风声之后,用一招“欲擒故纵”,声称外出工作半月才归,到深夜突然杀个回马枪,硬将y*妇捉奸在床,然后悲痛欲绝的写下一纸修书,终将心头痛肉一刀割下。
家里有三个孩子需要照顾,见大毛二毛三毛整天泥土里滚爬,有上顿没下顿,村支书好不心疼,便咬一咬牙找位妻子。
全乡无不惊诧,于是问他:“你怎么找这样一位妻子啊?”村支书反而欣慰的回答:“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让我安心、放心、宽心。”
大家顿时大悟,原来这位没有上半身的女人,才是男人身边最可靠的女人。只要看到她那张脸,可以一个月不吃饭。我每次碰巧遇上,也会哭爹喊娘的逃之夭夭。
这女人根本就只有下半身,那张脸就像武大郎的烧饼;红秃秃的头顶依稀可见几缕黄毛,两只眼皮常年翻在外面,鼻孔朝天;粗暴的牙龈全部排列在出来,偶然还夹着青菜;上下两片疤唇时刻流出口水,乌红舌头总能伸出来把口水添回去!
这样一个女人,别说男人不想碰,就连女人也避之三舍。
随着年轮的更改,村支书英年早逝,三个孩子相继成家(大毛终于找到梦寐以求的生活),却是这样一个女人依靠勤劳双手,耕田种地,默默无闻、一年又一年的孤独活着......直到头发染霜,面目呈灰。
在乡邻眼中,母性的贤良美德就像金子一样璀璨夺目,让人们去捕捉,去赞美。
我也不再躲着她,自己结婚后终于明白,女人不能只靠上半身或下半身而活,要靠那双勤劳的双手和慈母之心。
-全文完-
▷ 进入西山隐智的文集继续阅读喔!